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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一夜

  第三百零五章一夜


  玉淵忙上前扶住了,把人引到床前:“脫衣,我馬上給你行針。”


  李錦夜沒有動作,淡淡道:“聽說,你做了女郎中?”


  玉淵頭一扭,從包袱裏拿出銀針,口氣不善:“怎麽,你也想勸我安份守己?”


  李錦夜皺皺眉:“誰勸了?”


  “多了去了!”


  “我不勸!”


  “為什麽?”


  “我勸了,誰幫我治病?”


  “你倒是乖覺!”


  玉淵口氣不好,嘴角卻勾起笑,心道:算你認相。


  李錦夜剛好回頭,模糊中正好看到她的唇角往上揚,心裏也莫名的開心起來。


  玉淵將針準備好,一扭頭,“怎麽還愣著,脫衣服啊!”


  李錦夜將自己脫得隻剩褻/褲,便往床上一倒,倒得還很有世家公子的翩翩風度。


  果然清減很多!


  玉淵堪堪挪開眼睛,將早就備下的銀針落下。


  這時,李錦夜勾勾唇,溫柔道:“女郎中又怎麽了,誰人敢說閑話,先看看本王的臉色。”


  玉淵手裏的針差點落錯了穴位,惱羞成怒的喊了聲:“閉嘴!”


  蘇長衫一隻腳剛剛踏進來,正正好聽到這聲“閉嘴”,心道:我他娘的還沒有說話呢!

  到底不敢上前打擾,他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唰唰搖起了扇子!

  行完針,天已暗沉。


  玉淵又把早就熬好的藥熱了一遍,讓李錦夜喝下。


  久違的痛意襲上來,李錦夜咬牙一言不發的躺著,筋疲力盡後,慢慢陷入了昏睡中。


  蘇長衫這才壓低聲道:“阿淵,瞧瞧你的寒先生去吧。”


  “他怎麽了?”


  蘇長衫翻翻眼睛,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趕路趕得快翹辮子了”


  “走!”


  …


  寒先生翹辮子不至於,但身體散架是真的,老人家骨頭脆啊,馬車飛起來,鋪再多的被褥都不行,疼得在床上哼哼直叫。


  見玉淵來,那叫聲又高了幾分,仿佛在控訴某人的罪惡行徑。


  玉淵也不解釋,輕聲軟語的安慰了一陣後,用手替他按摩要緊的空位。


  末了,又命蘇長衫去準備一大桶熱水來,給老先生泡熱水澡。


  這鬼地方熱水好弄,關鍵沒桶啊,蘇長衫一時為了難,心道忍幾天,不就到京城了嗎,再泡不遲。


  高玉淵頓時擺下臉來,“合著老先生不是你的人,你不心疼?”


  “我…”


  蘇長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管,你今天找也得找來,不找,也得找來!”


  “是,我的姑奶奶!”


  蘇長衫沒法子,隻能命大慶二慶去找桶。


  寒先生一聽這話,立刻就不哼哼了,看玉淵的眼神也透著一抹慈愛,還是小姐對他好啊!


  知足了!

  大慶二慶花了十兩銀子,在一處農家的新媳婦家裏,找到了洗澡的大桶,巴巴的抬了回來。


  老先生泡了熱熱的澡,渾身的骨頭架都鬆散開來,腦袋一沾床,呼了!

  玉淵幫他嚴嚴實實的蓋了被子,才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李錦夜的房裏。


  外頭,蘇長衫和程潛他們喝酒吃肉吹大牛,床上熟睡的李錦夜形單影隻。


  玉淵走上前,指尖微彎,像做賊似的輕輕的蹭著他手背上肌膚。


  李錦夜若有所察,莫名其妙的抬了下手,玉淵嚇得趕緊把手縮回來。


  原來是瞧著他可憐,後來是情不自禁地想幫他,幫著幫著,便陷進去了,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這人就是這世上另一個自己,被所謂的親情傷得遍體鱗傷,拚著命掙脫不開,寧肯狠心斷手斷腳。


  玉淵癡了,一點點又將自己的手伸過去,輕輕的握住了他的一根食指。


  男人體溫很涼,皮膚並不嬌嫩,甚至有些粗糙,長年握劍的原因。


  她幾不可聞道:“我一定不會讓你死,你若死了,我一個人活著,豈不是很孤單。”


  突然,手指一涼,男人反手握住她的,捏了捏,手感不錯,於是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又睡了。


  玉淵強忍著怦怦直跳的心口,看著男人好看的眉眼,心道:這夜若是能再長點,便好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目光沒落在手上,反倒落在少女閉眼的眼睫上。


  這丫頭的眼睛真是生得漂亮,看人的時候,向上翹起,乍一看像是含著微許笑意,再仔細瞅瞅,卻微微泛著冷光。


  那天,他第一次走出小黑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雙眼睛。


  再後來,冷光變成了柔光,那眉眼也越發的耐看起來。


  李錦夜看了一會,把目光落在掌間。


  女人的手和男人的手生的不一樣,她的手幹幹淨淨,指甲上連個蔻丹都不曾塗,粉粉的煞是好看。


  李錦夜忽然想把這個人抱進懷裏,想把心裏身上壓的深仇大恨統統拋開不計,不再思之、望之、不敢親之。


  他想說往後世間的風刀霜劍,我都替你擋了,哪怕這大仇不報了,我也想與你一生一人。


  你能嗎?

  你配嗎?

  一個聲音在他心裏質問。


  你的這條命是怎麽活下來的?


  你的親人是怎麽一個個慘死的?


  他們在天上看著你咧,看著你咧!

  李錦夜的心弦,悄悄的繃緊了些,許久,他慢慢鬆開了手。


  …


  翌日,午時。


  兵馬整裝待發,安王下令隊伍勻速前進,再顛下去,他自個都受不住了。


  少了奔命,士兵們反倒不習慣起來,好在有蘇長衫這個天上、地上無所不知,勾欄裏、酒肆裏無所不曉的人物在,一路也極為熱鬧。


  可熱鬧歸熱鬧啊,那個麵白膚淨的小廝呢?

  哪有小廝坐馬車,主子騎大馬的道理?


  難道說,安王真的看中了世子爺的小廝,然後就…


  眾人這麽一想,紛紛都豎起了耳朵去聽車裏的動靜,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有什麽動靜。


  當然不會有動靜。


  李錦夜晚上紮針,白天趕路,紮過針後的身體極為虛弱,有時候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再加上這三個月神經繃得太緊,殫精竭慮,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人一旦鬆弛下來,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玉淵縮在車後,手捧著一本醫書,看累了就看他幾眼;把人看夠了,再看醫書。


  天地一線,萬象萬物。


  她和他之間,有這麽片刻的平靜,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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