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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白鵬身死

  臉上的皺紋也如刀削斧刻般深邃起來,這個大權在握的權臣,威風凜凜的將軍,終於露出了他花甲老人的一麵,唯有眼神依舊狠辣犀利,讓人忘不了他曾是殺人如麻的鐵血戰將。


  這個老人靠著牆,盤腿而坐,戴著鎖鏈的雙手平整的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又仿佛看的更遠。


  他在想他的路從什麽時候開始走歪了?是了,是在幾年前二皇子南初燁約他在花滿樓後院見麵的時候。


  在那之前,他是皇上信賴的肱骨之臣,他是皇帝的額忠犬,隻效忠皇帝。皇子們漸漸長大,他從未想站到任何一方。所以對他們拋出來的橄欖枝從不假以辭色,言談間的機鋒就能把他們堵回去又不得罪人。


  他在皇上和皇子之間遊刃有餘。這個放羊娃出身的大將軍對政治的敏感程度讓許多世家之臣都望塵莫及。


  所以對那次二皇子的邀約他並不放在心上,皇帝的兒子當然要給麵子,所以他跟往常見別的皇子一樣換了常服去了。二皇子大擺筵宴,席間隻他二人。


  酒過三巡,二皇子舊話重提,他仍舊不為所動,言笑晏晏的一語帶過。


  二皇子沒有惱羞成怒或者拂袖而去,而是笑的神秘莫測的一招手,一個著深褐色深衣打扮的男子捧上了一個錦盒放在二皇子麵前,而後恭敬的退下。


  他一眼看出那個男子的身上有濃重的殺氣和上位者的氣度,想必是二皇子的死士頭目,可是他並未蒙麵,似是並不懼怕白鵬知道他的身份,二皇子如此篤定他會加入他的陣營?有什麽憑仗?

  難道是……他不是沒有把柄,那個想起來就心中抽痛的人,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白鵬心裏微微顫動了一下,眼角輕微一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的,那一夜對白鵬的後半生至關重要,所以他對每一個細節都記得,甚至時不時的會夢見,這成了他心裏的魔障,至死方解。


  二皇子伸出一根手指,將盒子推至白鵬麵前,一挑下巴,示意他打開。白鵬狐疑的打開了那個金絲楠木匣子,待看清了匣內的東西,眼眶一縮: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匣內是一隻女子常用的發簪,但又不是普通的金玉發簪。


  簪頭是一顆碩大的畸形珍珠,約兩寸長,看上去就像一個頑童在跳舞,在珍珠左側,是用整顆藍寶石雕琢出的寶瓶,瓶口插著幾隻細細的紅珊瑚組了一個“安”字,頑童背後背了一柄金如意,將其與寶瓶連在一起,金累絲靈芝如意頭露在頑童右側,整個組合巧奪天工,可以說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珍寶。


  簪下壓著一物,好像是一封書信,由於年限久遠,紙頁開始泛黃。但那封信上的內容他倒背如流,上麵寫了他們兩個在那次戰役中的第一次見麵及以後對她的深情,那是他一個莽夫紀念心愛的人的唯一方式。白海的手顫抖起來,啪的蓋上了盒子。


  “大將軍看此物是否眼熟?”二皇子好整以暇的望著他緩緩說道。


  他豈止眼熟,簡直閉了眼都知道那頑童的舞姿,那如意的色澤和寶瓶的形狀。還有那畸形珍珠下刻著的瓦剌文:祝賀我的小公主阿顏生辰。這是她父親為了討她歡心,特意在她六歲生辰的時候派細作去南國花重金讓人打造的。


  每當他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去書房那個暗格,拿出這個發簪摩挲,似乎這個發簪的主人就會回到他身邊,在用柔軟的手輕捏他的肩膀。雖然她至死都沒有對他笑一下。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場奠定他輝煌的那場攻打南國西部大草原遊牧叛亂的戰役,他殺進瓦剌統治者的大營,將他們的汗和他的家人殺死,正當他發現帳篷的一塊兒熊皮下麵有人,扯下熊皮準備一劍刺進去的時候,他見到了那個他窮極一生都不會忘記的人:瓦剌的小公主,草原上的明珠阿顏,一見傾心這一役讓他功成名就,卻也讓他遇到生命力的愛人,成了他痛苦的源頭。


  阿顏是叛族之後,是要砍頭的,但是他舍不得。他擄了她,將她偷偷帶回南國,極其隱秘的養了起來。他知道這件事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影響,甚至會讓他一無所有失去性命。但他依舊舍不得讓她死。後來她生下了白海,卻仍在家仇之恨下鬱鬱而終。


  當時他為了掩人耳目,娶了張禦史的妹妹,眾人直道是天作之合,隻有白鵬知道他對那個女人沒有一絲感情,後來她也生下孩子,但是個死嬰,於是,白鵬將阿顏的孩子給了她,這麽多年他一直忘不了阿顏,也成了他最大的軟肋。這個秘密除了他無人知曉,二皇子謀劃的周全,在他府裏安插了棋子竟未讓他發現,這份心計讓他佩服。


  白鵬閉了閉眼,緩了緩粗重的呼吸,壓下心中的那一抹恐懼,此事一旦走漏風聲,他就是個死。能跟著二皇子這樣有心計又簡在帝心的人也未嚐不是一條出路,況且皇上春秋已高……幾個閃念,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自此,這個南國皇帝信任的國之棟梁,上了南初燁的船。


  木柵欄門“吱呀”一聲打開,天牢的燭影搖曳中,幾個人走了進來。


  季煥羅開口道:“將軍,我來送一程吧。”


  “哼,黃口小兒,沒想到老夫竟栽在你的手裏,到是小瞧了你。”白鵬呸道。


  “佩服佩服,白大人還是這麽有氣節!哦,忘了告訴你,白海也是死在我的手上。”


  白鵬騰的站立起來,睚眥欲裂,抬腿揮拳,奈何鐵鏈加身,攪動的鐵鏈嘩嘩作響。“你讓我斷子絕孫,我要殺了你!”雖然調查的結果顯示是季煥羅殺了白海,可是如今聽見季煥羅親自承認,白鵬亦是憤恨不已,那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和阿顏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到了地下,他如何麵對阿顏,如何麵對孩子。


  季煥羅衝身後的兩人一抬下巴,兩人躬身一禮,一人上前製住白鵬腦袋,捏住他的下巴,一人從懷裏掏出個瓷瓶,倒出一丸藥,喂進了他的嘴裏,手指一點,藥丸順喉而下。


  “本官等不及你秋後問斬了,就此送你上路,讓你少受折磨,黃泉路上你可要記得感謝本官。別怪我手狠,是你先對我下的手,白海已經死了,將軍已經了無牽掛,還是早日父子團聚為好。”季煥羅湊近白鵬笑眯眯的說到。


  隻那麽一息,這個叱吒風雲的老將,差一點兒就顛覆了南國朝廷的白海,就沒了呼吸,眼睛睜的滾圓,死得透了。


  “這就死不瞑目了?我還沒告訴你你是死在一個女人的手上呢,藥效太快了吧。”季煥羅搖搖頭,帶著兩人出了天牢,回了季府。


  這一夜,季煥羅睡了一個從踏入南國官場以來第一個好覺。


  原來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揭了皇榜接近了南帝,她就可以借助南國的這個權利中心,一步步實現自己的計劃,從一個陌生的國家借助勢力,回國報仇。


  然而一個毫無根基不明來路的外來大夫,治好了瀕臨死亡的南國最高統治者,從而進入了南國皇宮——太醫院,這個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


  南帝清醒後肯定會派人調查她,這是明槍,易躲易防;可是她又發現了第二股勢力,這隻伸入她後院的黑手,讓她不寒而栗。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撲過來掐住她的脖子,因為她有太多的秘密首先:她是女人,時時處處防備會被人發現,稍有一點兒馬腳漏出來就是致命的破綻;她有血海深仇,一旦被人知曉她也就隻能去地下跟孩子和這一世的親人們團聚,眼睜睜看著胡影月繼續當她的皇後,繼續呼風喚雨,恣意盎然的活著,她不甘心!

  隻要想想就五內具焚,所以季煥羅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既要沉住氣,不能打草驚蛇,又要時時謹慎,一步步謀劃,滔天的恨意支撐著她走好每一步。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揪出了花管家,從而扯除了白鵬,從殺了白海開始,她與白鵬早就結下了至死方休的梁子,所以從沒想過會與白鵬站在同一陣營。


  或許剛開始還因為殺了白海這個白鵬唯一的獨子對這個老人有一絲現代人的愧疚,那麽打從知道花管家就是這個失去兒子的老人,而且還是在他並不知道季煥羅就是凶手的前提下,那一絲愧疚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來白鵬早就對她下手了,這個上陣殺敵的戰將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的觀察力,他似乎感覺到這個來自異國的年青人有朝一日會成為他在政治上的勁敵,所以他早就在季煥羅的後院布置好了棋子。


  一個準備讓季煥羅帶頂綠油油的帽子的棋子,好在關鍵時刻做殺手鐧,踩得季煥羅翻不了身,不得不說他這招夠陰險毒辣,也極易成功,然而他漏算了一點:沒錯兒,季煥羅是女人,所以注定他的計劃早就被她毫無懸念的看穿,這隻身經百戰的老螳螂最終還是被季煥羅這隻名不見經傳的小黃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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