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皇帝的糾結

  大將回京，必須事先申請，得到朝廷批複才能起行，否則就是大罪。毛文龍回京的奏折送到了啟的桌案上，當時葉向高也在身邊，在魏忠賢將這個奏折遞過來的時候，啟看了一眼，興奮的豁然起身，但是站了一會兒，就一臉沉重的坐下，然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最終長歎一聲，將這個奏折放在禦書案上，手指在這份奏折的封麵上輕輕的敲打，沒有表示任何態度。


  啟皇帝整個表現，被一絲不落的落到了葉向高的眼裏，他就眯著眼睛，擼著自己的胡子，微微的點頭。


  從這一點上來看，自己悉心培養的這個皇帝，開始變得沉穩起來，這是作為一個帝師最大的成就。


  好一會兒之後，啟皇帝扭過頭望向葉向高：“葉師傅，這毛帥請求回京的奏折，您老怎麽看？”


  自從孫承宗督師薊遼之後，原先對孫承宗老師傅的依賴，就開始轉向了葉向高。現在的啟皇帝，雖然有了自己獨斷專行的傾向，但他性格裏對別饒那種依賴，卻轉向了葉向高。之所以如此，也是這一段風雨飄搖的大明，外有強敵壓境，內有黨爭不休，但是坐鎮中樞的葉向高則巋然不動，處置形式沉穩老練，穩定了現在的大明朝局。


  而最關鍵的是，葉向高的所作所為，的確是出於維護皇權，或者直接，就是為了維護啟皇帝，培養出一個孤臣黨，均衡了朝局的勢力，慢慢的削弱了東林黨對啟皇帝的架空，這讓啟皇帝感覺到這個老師傅的忠心，也感覺到了一種可以依靠。


  而在這短短的兩年時間，毛文龍在東江鎮，真正做到了牽製後金。他的開海舉措，讓戶部對各個地方軍隊供應上，得到了巨大的緩解，就在這半年時間，就為戶部節省了不少於100萬銀子的消耗，讓互補和內帑緩解了壓力。


  而毛文龍的皇商籌劃，已經見到了效果，那就是200萬的現銀資格定金，流入了內帑，這一百隊皇商已經進入蒙古經營，又有將近200萬銀子的利潤分成進入。


  啟不是一個氣的皇帝，句良心話，在國家大事上，魏忠賢也不是一個氣的人，如此一來，有了400萬兩額外的收入，戶部再敲詐內帑，每每都能得逞。


  戶部寬裕了，也就讓內閣事情好辦了，其實所有的東西不還是圍著那個繞嗎，所以現在的葉向高這個內閣首輔，可比曆史上的他運作得滋潤從容了許多。


  葉向高也不是一個糊塗的人，當然知道鹽打哪兒鹹，醋打哪兒酸，歸根結底還是毛文龍的功勞。雖然毛文龍給他添了無窮無盡的麻煩，但讓他能夠手中握有錢糧，應對那些四處伸手的大事來，葉向高還是表示感謝的。


  所以聽到毛文龍要請求進京，啟皇帝征求自己的意見，在欣慰啟皇帝已經慢慢成熟的同時，葉向高也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歡喜。


  “哈哈哈。”葉向高先開心的笑了一陣，然後得意的道：“怎麽他不想再躲在草原啦，請求回京啦，老臣倒是認為可以，因為他們給予我君臣捅了太多的婁子，當事者應該出來道道，否則你我君臣總是這樣為他遮遮掩掩擦屁股，我真的有點焦頭爛額。”


  和一個沒受過係統王道教育的皇帝，一些古奧深奧的詞令，其實是很累的，所以在沒有外臣的時候，葉縣高倒是更願意和啟皇帝，按照家庭裏父子的那種談辦法，來一些國朝大事，省得聽著難受，的累心。


  聽到葉師傅如此，啟就輕鬆的哈哈一笑：“按照道理來，毛帥這一次回京，根本就不需要請求，因為他離京的時候，在半路上是被咱們截回來的，按照道理來，他壓根兒就沒有離京。因為當初他要去皮島，是朕讓他進行豐潤救援的，也等於是沒有離京，既然沒有離京，當然也就沒有回京的請求道理。”


  看看一臉波瀾不驚的葉師傅，啟背起了手，在禦書房裏慢慢的踱步，原本輕鬆的臉，卻變得凝重起來：“話雖然是這麽，但葉師傅你也知道，現在朝堂上的局麵是如何，東林黨想至毛帥於死地啊，毛帥回來，畢竟是一場唇槍舌劍，以毛帥口才自辯能力，自保還應該沒有問題，但又將掀起一番朝爭，也不知道又將是一個混亂結局。”


  其實啟這話，事實的確如此，但這句話由皇帝的嘴裏出來，的確太不恰當了。所以葉向高並沒有答話，但卻輕輕地苦笑搖頭。


  “而現在所謂的殉，雖然吃了毛帥的好處，卻準備袖手旁觀。”這話的時候，啟就橫了一眼尷尬的魏忠賢。


  殉這個詞在皇帝口中是第一次出來的，似乎是承認，也似乎是不滿，魏忠賢就繼續尷尬的低下了。


  皇帝的一點都不錯，雖然這一次毛文龍給了自己巨大的利益分潤，但毛文龍立的功勞，的確是太大了，皇帝和葉向高在搞平衡，魏忠賢何嚐不是想這樣？在魏忠賢的心裏，東林黨必須打倒，但是東林黨的勢力的確是盤根錯節，太強悍了，還不是自己這個殉所能夠完全戰勝的。自己就必須聯合孤臣黨來和東林鬥，這是大勢所趨。但如果毛文龍憑借著連番巨大的功勞，壯大了孤臣當，那就等於再次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在魏忠賢的心中，孤臣黨需要扶持和聯合，但他的地位必須是處在輔助自己的角色和地位，根本就不應該和自己平起平坐。而按照現在發展的局勢，在毛文龍在草原大勝的時候，孤孤臣黨已經呈現不受控製的壯大，你放眼看看，滿京城所有掛著孤臣黨標簽的人，一個個已經趾高氣揚，加上毛文龍將這些軍功給他們，那些人勢必要真正的走入朝堂。


  一個東林就已經讓自己頭大，如果再出現一個孤臣黨和自己抗衡，那麽自己想要實現的一黨獨大，把持朝廷的目標，就更加渺茫了。


  所以在這一段時間，原先力挺毛文龍的魏忠賢等殉，對東林對毛文龍的發難，開始集體失聲，這已經明確的表明，他們對毛文龍已經采取了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


  葉向高對剛剛皇上對殉的評判，深表欣慰，這證明皇帝已經開始成熟起來，開始站在政治的高度，看待朝局中的三個黨派的鬥爭和作用，而不是一味的維護殉了。


  這是政治的成熟。這是一個高高在上，掌控大明帝國的皇帝該有的潛質，雖然這會削弱內閣的權利，但其實，在葉向高的心中，大明就是應該這樣，內閣權利過大，那是大明的不幸，但皇權權利過大，也是這個老大帝國的不幸，隻有平衡才是這個老大帝國的幸運。


  葉向高老了，對什麽事情都看明白了，對權利的興趣也看淡了，所以他才有這種平常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