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首映大典（六）
烈士無法追封，連長狠命來到了已經變為煤場的汶河，親自一鍬一鍬地挖一整座煤山。
他眼睛瞎了，耳朵聾了，每一鍬下去，卻讓整個汶河都在震顫。
下面，有四十六條英魂在等著他去挽救。
老兵們已經集體沉默了。
他們看著電影上的連長，如此笨拙，卻如此可愛。
愚公移山。
他們喉嚨都在發痛，說不出一句話來。
誰都知道，影片快結束了，卻完全不想這麼快結束。
終於，在壓抑的氣氛中，一個好消息傳來了。
小梁聯繫上了當時的團政委，聽到連長還活著，急於見他。
無名烈士墓前，曾經的團政委，臉色凝重，哀傷，脫帽致敬。
「九連的英雄……你們受委屈了。」
一句簡單的話，卻隔了這麼久才到。
一枚小小的軍功章，戴到了胸口上。
矮個老者的眼淚，此刻終於忍不住奔涌而出。
淚水流滿了他的臉頰，卻根本不想去擦。
墓上安靜地放著那把小小的集結號，彷彿是在喚醒沉睡的烈士。
也許過去多少年後，這把好上的紅布會腐朽，號也會生鏽，這一刻，卻讓所有人都記住了它。
號，代表了戰爭，代表了衝鋒。
而戰爭和衝鋒下面的，卻是四十多名無名烈士的墓地。
這一幕，很多專業影評人都沒看懂，這群老兵卻一下子就懂了。
因為懂了，所以他們流淚了。
那段戰火瀰漫的歲月，是他們生命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幾年時光。
新人來了，新人老了，老人走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把酒言歡的兄弟從身邊消失，進來新的兄弟……循環這一個流程。
在麻木中，希望誕生了。
「啊……！！」矮個老者抬頭，深深地想著漆黑的天花板嘆了口氣。
畫面，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場戰役。
犧牲的戰士們，被一個個抬進了窯廠，而剩下的人，在槍林彈雨中一個個倒下。
直至……連長最後拖著一個人進入窯廠……
片尾，一聲悠揚的號聲傳出，銀幕黑了下去。
鳴謝，南京軍區，民生銀行……
發行……製作……
一行行字幕走著。
整個片場雅雀無聲。
沒有人起立，沒有人想回去做點什麼，全部人，無一離席，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
他們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刷。」燈光亮了起來，所有人眯了眯眼睛，這才看到，銀幕的主台前方，已經站了一排人。
正是集結號所有演員，林嘯居中。
他們整整齊齊地向著整個影廳鞠了一躬。
仍然鴉雀無聲。
人人出神地看著他們，就是這幾個人，讓他們心中這股深刻的沉痛揮之不去。
可恨！但更加可愛！敬佩！
出色的藝人！出色的電影！
他們這才想起，這是首映禮啊！
「啪。」忽然，一個輕微的掌聲，在場中響起。
所有人循聲看去，一位滿臉淚痕的老者，穿著老兵的衣服，帶著軍功章，在燈光下緩緩起立，用兩隻手用力地鼓著掌。
「啪啪」的聲音，單調，卻響徹全場。
緊接著「啪啪啪」的掌聲，從旁邊傳來。
幾十名老兵依次起立，用力鼓掌。
掌聲，從一個聲音，變成了一遍。
隨後「啪啪啪！」的聲音，如同雨點。
彷彿石起漣漪，整個沉寂的湖面，被點燃了。
這是一部值得尊重的影片！是經典！
無數人無聲地承認了。
整個影廳，所有人默默起身，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掌聲已經如同春雷，響徹全場！
「啪啪啪啪啪啪！」經久不息！
足足一分多鐘！
沒有人組織，全部是觀眾自發！
終於，掌聲緩緩停下，有的人臉上帶著淚痕，有的人帶著感慨。
掌聲停下，喝彩聲，終於爆發了出來！
「林先生！恭喜你！」「今年最好的片子！毫無疑問！無一能比！」「中國史上最好的戰爭片！」「厲害的導演！厲害的藝人！」「你無愧於你的榮譽！」
劉曄，張涵雨，王保強，任權，李浩，蔣新等人站在台上，簡直感覺不可思議。
「這是……為我們鼓掌？」任權喃喃地看著現場，不可思議地說「每一部片子……都會這樣？」
張涵雨笑了，笑容中充滿了自信。
「別想。」他輕聲笑道「有的片子，有鼓掌就算好了，起立鼓掌，一分鐘？怎麼可能！」
他看向林嘯的目光，都是敬佩「這部片子的完整版，我們都是第一次看到，剛才大家應該都和我的感覺一樣。」
「那種心中波濤洶湧的感情，只有在燈光亮起的時候，才記得自己是在觀影！」
「沒錯！」林嘯笑著開口了「你們，值得這些掌聲！」
「這是我拍過的，最好的電影！我演過的，最好的電影！我寫過的，最好的電影！」
「沒有之一！」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小影廳中。
此刻，在座的，赫然有幾顆金星的人物，更有在電視上經常看到的人物。
同樣，沒有人說話。
他們看得更加深遠，深深地從這部片子中，聞到了一股叫做經典的味道。
如同林嘯影廳的翻版，燈光亮起后，最前方的身影，輕輕地鼓起了掌。
不到一秒，雷鳴般的掌聲，席捲了整個影廳。
兩名三顆金星的老者坐在一起，兩人眼中都飽含淚花。
這裡是軍方的坐席，坐在左右的，不是大校就是少將，群星拱月一樣把兩人圍在中間。
其中一人，正是秦心的父親秦思遠秦老爺子。
而這群人，只要是上了點年紀的，幾乎臉上都有顯而易見的淚痕。
「你還在等什麼。」胡老爺子忽然轉身，對著秦思遠淡笑道「小心心和他都幾年了吧？你要不樂意？我老胡的女兒可也不差。」
「也許我曾經不願意。」秦思遠不知道什麼滋味地看著銀幕，心中簡直是五味雜陳。
他對娛樂圈沒興趣，但是沒有一個人能離開娛樂圈。
今天，他看到了自己那個極不願承認身份的女婿的表演，看到他的片子，卻自己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經歷過，感覺更加真實。
「但是，看完這部片子……我想我會有很大的改變……」
就在這時，最前方的身影站了起來。
他長嘆了一聲「第三次看了……」
「第一次，我感動了。第二次，我點名了。第三次，我依然保持著第一次的感動。」
「這是一部好片子。」他重申了一次「不可多得的好片。」
想了想，他補充了一句「難得的好片，難得的好藝人。南京軍區，眼光很不錯。」
說完，他在保鏢的簇擁下離場。
但是，這一句話丟下了，所有人都揣摩了起來。
秦老爺子首先倒抽了口涼氣。
「居然得到了副主席的親口表揚！」他眼睛轉了起來「看樣子，我真的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他絕不是當初看到爆緋聞的藝人！」
後排，所有影視同行——他們的身份，就算混進來了，也只能坐到最後。
看著這一幕，他們心中只有一個感覺。
慶幸！
不幸中的大幸！萬幸！
萬幸林嘯即將轉移重心！
否則，中國影視圈舍他其誰？！
恐怕不需要八年，三四年，一代人的記憶就會變成他！
首個登上新聞聯播的藝人，首個登上焦點訪談的藝人，首個登上人民日報的藝人。
明天，毫無疑問地，他是首個三個重量級傳媒，一國喉舌一起登上的藝人！
還是那一位欽點的藝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王忠磊目光中居然出現了一種壯士暮年的感覺，長嘆一聲，心中無比蕭瑟。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裴剛川也搖頭苦笑，心頭如同被一隻手狠狠碾過「這部片子，何須欽點？放在任何檔期，都絕對是爆紅的成績！」
這種情況，讓他們忽然，突兀地升起一種難以匹敵的感覺。
怎麼比？看看現在觀影的人，和他們的影片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幾乎不用看，他們都能猜到最前方軍方四大部的代表，那幾個僅存的老頭子臉上是如何曬然淚下。
而林嘯在的影廳，則看都不用去看，他們的影廳無需向這邊一樣壓抑，絕對的掌聲雷鳴。
伍可波和王忠軍，王忠磊的目光交匯，這對仇敵沒有開口，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苦澀。
難以言喻，卻心知肚明。
這場首映觀影，他們就根本不該來！
而在他們不遠，三大部的領導們，心中的五味雜陳並不比他們少。
「想最開始……注意到他還是因為幾年不見的30%奇迹收視率……」汪國輝略有些回憶地說「現在……別人還在乎收視率嗎……」
「他進步得太快了……幾乎是看得見的進步……」苟圓才在旁邊，也喃喃說道「也許……他真的是下一個李小龍……」
「另外，注意副主席最後的話！」汪國輝鄭重地說「不錯的片子，不錯的藝人。這是不是在暗示我們以後的戰爭片要向這方面靠攏？」
「不是吧？！」苟圓才也嚇出了一聲冷汗「那我們必須立刻回去調整綱領！」
「還有，這幾個藝人，廣影部多重視一下。」汪國輝嘆了口氣「其他的，就等著集結號一飛衝天吧……這已經無可阻擋了……我有預感，這會是中國影史上奇迹中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