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豪情
一座稍顯老舊的道觀前，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蘇娟與白管事走下馬車，毫不猶豫地朝其中快步走去。
道觀大門洞開，白管事與蘇娟一眼看到，在正堂內坐著一名麵容瘦削的道人。
“枯柳道長..枯柳道長……”
看到對方的第一眼，白管事與蘇娟就趕忙呼喚起來。
正堂內的道士從睡夢中驚醒，看到是蘇娟與白管事後，忙問道：“二位是來付尾款的吧？”
剛一見麵就提錢，蘇娟頓時氣的不打一處來，嗓音尖細地喊了出來。
“什麽尾款？那修無缺根本就沒死！”
“不可能！我的馭鬼之術不可能出錯！”
感受到蘇娟話語中的質問之意，枯柳道長頓時板起了臉。
白管事見此，趕忙撫了撫蘇娟的手掌，示意她稍安勿躁。
隨後，白管事坐到枯柳道長的麵前，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放到了桌上。
“我們自然是相信道長的，還請您勿怪。”
“喏，這是尾款。”
一看到銀子，枯柳道長的雙眼就閃過精光，趕忙伸手一攬，把銀子全抱在了懷裏。
隻不過他也不傻，聽得出白管事話裏的意思。
他抬起腦袋，皺著眉問道：“那修無缺當真沒死？”
蘇娟剛剛坐下，立即就出聲說道：“沒死！今早嚇得我還以為他來尋仇了！”
白管事點點頭，拉著蘇娟的手補充道：“我看他麵色紅潤，不似被鬼物害過的樣子。”
“這就奇了怪了！”
“我的寶貝明明食了一份魂魄，對方怎麽可能沒死呢？”
枯柳道長的眉頭越皺越緊，有些陰沉的眸子陡然一轉。
“可能.……那修無缺的身上有祖上陰魂庇佑，替他成了我寶貝的口糧吧。”
“這可怎麽辦？豈不是殺不了他了？”蘇娟緊張地捏緊了白管事的手掌。
白管事也不由地心頭揪緊，生怕自己的謀劃毀於一旦。
枯柳道長看著兩人緊張的模樣，瘦削的麵容突然露出笑容，一口泛黃的牙齒充滿市儈感。
“當然能殺！那小子護體的陰魂早就被吞了！”
“我隻要再出手一次，那小子必死無疑！”
聽到這番話，白管事與蘇娟不由放鬆下來。
兩人立即說道：“那還請道長再出手一次！”
枯柳道長麵容帶笑，伸出手指在兩人麵前搓了搓。
“出手可以。”
“但得.……加錢！”
蘇娟眼中頓時閃過不悅，但還未來得及說什麽，白管事就一口應下。
“沒問題！”
說罷的同時他拍了拍手掌，候在門外的下人立即懷抱著一口小箱子走了進來。
不一會兒，小箱子就呈於桌上，麵朝著枯柳道長。
白管事注意到枯柳道長的瞳孔略有放大，隨即輕笑著拉開了箱子。
“這是一百兩銀子，希望枯柳道長能全力出手，讓那修無缺死的不能再死！”
看到箱內亮閃閃的一片，枯柳道長的雙眼直冒精光，當即拍著胸脯應道：“你們放心。”
“今夜，我會出動我所有的寶貝們，一定讓那小子再無活下來的可能！”
……
陽光在庭院內緩緩移動，溫度也在到達頂峰後，逐漸轉涼。
不知不覺間，日暮已然西斜，映出一片醉人的紅暈。
韓琦站在庭院門口，很是無聊地伸了伸懶腰。
他的目光不經意瞥過了正在不斷揮刀的修無缺，眼內滿是不屑。
從來到這裏之後，修無缺就一直揮砍著手裏的黑刀，似不知疲累一般。
不過韓琦身為練家子，自然看得出修無缺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而他練來練去，根本就是瞎胡鬧！
練功講究的是循序漸進，但這位姑爺一點底子都沒有，一開始就這般拚命，雙臂如果不好好修養，日後恐怕會留下暗傷。
不過韓琦並沒有提醒的意思。
他和白管事相交甚好，從對方那裏知道了許多八卦事情。
蘇大小姐蘇娟根本就看不上這位姑爺，一直以來連閨樓都沒讓人家進去過一步。
這不受寵的贅婿，說起來恐怕還沒有通房丫鬟的地位高，而這也正是韓琦敢幫白管事盯住修無缺的原因所在。
即便日後這姑爺去蘇老太爺那裏告狀，自己頂多受一頓責罰。
而白管事那邊的獎賞可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啊，兩相比較之下，韓琦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空地上，修無缺滿臉汗水，單薄的內衫更是全部濕透，緊緊貼在了身上。
這一整天的時間，他沒有一刻停歇地揮動著斬魄刀。
除了必要的休息以及進食，他沒有任何喘息的空檔。
而不算有力的雙臂，此刻已然緊繃到了極致，青筋暴起如細蛇一般盤桓在皮膚表麵。
與此同時，堪比截肢般的劇痛不斷刺激著感官，似乎在提醒著修無缺，快要到極限了！
但他緊緊咬著牙關，麻木的雙眼閃著堅毅，生生壓下了放棄的念頭。
開玩笑，唯一的生機就是斬魄刀的始解，他怎麽可能放棄！？
為了活下去，每個人都能不斷地突破自己的極限，逼出最為強勁的意誌力！
嗡嗡……
雙臂不時激起顫動，但修無缺的雙手卻緊緊握著刀柄，再次揚起了斬魄刀。
咻！
攜著冷意的黑刀猛然斬下，修無缺也再一次吐出了數字。
“九百九！”
這一刻，修無缺仿佛看到了終點一般，心頭陡然泛起激動。
他竭力忍受著雙臂的劇痛，麻木的雙眼綻起光芒，再次揮擊起來。
“九百九十一……”
“九百九十二……”
“九百九十.……”
輕微的話音尚未出口，黑刀竟猛地脫手而出，斜插在了地表當中。
這番動靜驚醒了在亭子裏打瞌睡的酒兒，她抬起腦袋，萌噠噠的大眼睛閃過疑惑。
“怎麽了？怎麽了？”
修無缺無奈一笑，雙臂癱軟在身側，竟有些不聽使喚了。
他隻得朝著亭內的酒兒無力喊道：“酒兒..幫我撿一下刀。”
酒兒歪了歪腦袋，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她快步走出亭子，毫不費力地提起黑刀朝修無缺走了過去。
“姑爺，你還是歇著吧，再這樣下去手臂會出問題的。”
看著酒兒略顯擔憂的麵容，修無缺心底流過一陣暖意。
這偌大的蘇府，恐怕也就隻有你這個單純的小丫頭會關心我了。
修無缺笑了笑，不斷打顫的手掌落在酒兒的腦袋上輕輕揉搓。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見修無缺這麽說，身為丫鬟的酒兒也就不再說什麽，將手上的黑刀遞了出去。
修無缺雙手接過，但不聽使喚的雙手根本發不出力氣，刀尖猛地砸在了地上。
酒兒看著修無缺雙臂暴起的青筋，仿佛時刻有炸裂的可能，於心不忍地再次勸道：“姑……姑爺，還是算了吧。”
“不，不能算！”
修無缺沉聲說了一句，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堅毅。
前世的他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普通的長相，普通的學曆，沒有任何出彩之處。
但穿越這等好事卻砸在了他的頭上，更有著一個令人激動不已的金手指。
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機會！
問世間男兒，誰不曾有一個仗劍走天涯，一刀碎山河的仙俠夢。
有斬魄刀提供助力，修無缺自然是滿胸豪情，迫不及待地想要闖蕩天下。
而今夜極有可能出現的危機，隻不過是他初到這方世界的一個磨刀石。
想要他的命，沒門！
修無缺咬緊牙關，竭力催動著力量，俊俏的麵容瞬間變得猙獰不已。
吭哧吭哧的悶哼聲不斷傳出，就連暴起的青筋都擴散到了臉上。
酒兒被這幅樣子嚇了一跳，有心退開但又擔憂不已，捂著胸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就在她躊躇的時候，細長黑刀已然在修無缺的爆發下隱隱抬高起來。
劇烈的撕痛感回蕩雙臂，暴起的青筋時刻有崩裂的可能。
但修無缺眼中卻閃過狠意，咬牙憋住心底的豪氣，不敢有絲毫鬆懈。
咻！
黑刀隨著雙臂斬下，同時穩穩停在了半空。
嗯，十分標準的一次斬擊。
“九百九十三！”
昏紅的夕陽落在修無缺的臉上，為他本就漲紅的臉色平添了一分暗紅，看上去頗有即將猝死的感覺。
不過修無缺並沒有感到不適，反而借著心頭的豪氣，一連斬下了數刀。
終於，一千次斬擊僅剩下了最後三刀！
修無缺緊緊盯住黑刀，深知一鼓作氣的道理。
他沒有猶豫，提著仿佛撕裂成數塊的手臂，艱難地揚起了斬魄刀。
“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一千！”
隨著最後一刀的斬下，修無缺實在是再無力支撐，僅讓斬魄刀在麵前挺立了一秒，隨後就滑落雙掌，插在了地上。
雖是如此，但修無缺卻突地雙眼一亮，再一次看到了靈魂深處的畫麵。
這一刻，漂浮在其中的那柄漆黑小刀突然顫動不已，散發出的幽光暴漲了數倍。
整片天地，仿佛都要被幽光充斥，淹沒一切色彩。
修無缺隻感到一股涼意從腦部生出，瞬間由上而下，澆滅了身體的火熱。
然後，就短暫地失去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