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奴家還是處子之身
“甘郎有所不知,奴家此話從未對任何人講過,當初三娘嫁入夫家之後,新婚之夜夫婿才如實告訴三娘,他身體久有殘疾,早已看遍名醫,終不能行周公之禮,這樁婚事全是父母操辦,他也無能為力。
三娘聽後如五雷轟頂,便開始終日啼哭,夫婿是老實人,眼見三娘每天以淚洗麵,於是頓足寫下一張放妻書後便從軍入伍,誰知不久卻戰死沙場,公婆思兒心切,又心有愧疚,不久也雙雙病亡,家中遭此巨變,又遭叔伯妯娌白眼,三娘怎好拿出文書示人?是故.……”
李三娘眼淚在眼圈裏打轉,癡癡的望著甘陽,臉上一紅,就低下了頭。
“所以,你現在還是.……”甘陽本想說你現在還是自由之身,也不用心中鬱悶,可話沒說完,就被李三娘急切切的打斷了,
“是故,三娘至今還是處子之身……”
甘陽愕然!
可不知咋的,聽到這話,他心底隱隱有種喜悅之情。難怪啊,有好幾次,李三娘都想找機會和他單獨說話,可最近食肆生意太好了,每天都是從早忙到晚,再說,每次不是盼娥就是胡歌在場,這種隱私話根本沒有機會說出來。
李三娘說完後如釋重負。
甘陽同樣感覺渾身暢快。
恰巧,盼娥抱著紙筆墨硯來了,嚷嚷道:“我好羨慕姐姐!居然還會寫字!”
恢複常態的李三娘對甘陽莞爾一笑:
“甘郎,你要我寫什麽?”
“那就寫‘海內存知己,天也若比鄰’吧!”
李三娘欣然領命,甘陽和盼娥幫著鋪紙研墨,隻見三娘筆走龍蛇,腕下生風,一副鸞翔鳳翥,鴻驚鶴飛的字畫瞬間寫就。
甘陽看的讚歎不已,連聲道:“娘子,你這手字可是羨煞讀書人,甘陽連你十分之一都不如哇!”
李三娘羞赧一笑:“甘郎過獎!可是這首詩奴家真的是很喜歡啊,我雖知王勃,卻不知他的這首詩!”
盼娥趕緊將字貼在了牆壁上,頓時,屋子裏就有了一股雅致的韻味。
晚上,甘陽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如此坦露隱私,這意味著什麽?
今天李三娘對自己說的那種話的意圖很明顯,說真的,自己也很喜歡她,表麵上自己雖是個十八歲的青澀處男,可骨子裏卻是個二十六歲的成熟猛男啊。
可是,盼娥.……怎麽辦呢?
……
翌日,甘家油潑湯餅店依然是客滿為患。自從上了羊肉泡後,這客人是一天比一天多,甘陽家對麵的那一大片長著稀稀拉拉樹木的空地上,拴滿了駱駝、馬匹、和毛驢,有時還有幾十輛馬車擁擠在一起。盡管每天晚上都煮好七隻羊的羊肉,可還是供不應求。
午時左右,甘家湯餅店中來了三個人。
這三人氣度不凡。其中一人年齡約二十八九歲的樣子,劍眉星目,器宇軒昂,挺拔的身材著一件鏽滿花鈿的紅色錦袍,腰間束帶,配以玲瓏香囊,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不可名狀的灼灼貴氣。
另一位隻有二十五六歲,頭戴帶黑色軟腳襆頭,身著一襲飄逸青衣,相貌清秀,臉上自帶倨傲之色,一看就是滿腹詩書的青年才俊,
最後一個三十幾歲,結實強壯,腰懸佩劍,身穿一件綠色錦袍,正笑容可掬的給兩位年輕人引路:“就是這家,嗬嗬.……嗬嗬……”
所有雅間都客滿了,綠色錦袍收起笑容,對店中夥計命令道:“快快騰出一個雅間來,你們難道要讓客人敗興而歸嗎?”
正好胡歌在招呼其他客人,看到此番情景,也不禁撓起了頭來。
這種有身份的食客每天都有不少,也不是頭一次見了,可是今天店中實在客滿為患,一個雅間都沒有了,眼下這幾位客人正在催促,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綠色錦袍不經意間朝一扇沒有關嚴的門縫瞅了一眼,一把推開,衝胡歌和夥計溫怒:“明明有雅間,卻說已經客滿,這是作何道理?”
胡歌一看,不禁為難了起來,甘陽哥似乎是出去了?他早就說過,這個雅間是不給客人使用的,他要是回來,這可怎麽辦啊?
隻見紅色錦袍微笑著朝綠色錦袍擺了擺手,三個人走了進去,接著傳來一聲:“博士,上羊肉泡!”
現在隻能盼著他們盡快吃完走人,再將房門緊閉吧,胡歌進去支應了一聲,趕緊到別處去忙了。
三人進屋一落座,紅色錦袍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子安,真是想不到啊,你的詩都掛到這裏來了!居然成了食肆招牌!”
“殿下見笑,不過這事很蹊蹺啊?我上月初九剛送走杜少府,之後不久寫下這首詩,到今日還不足一月,如何會傳到這鄉野小店中?”
“嗯,是有些蹊蹺,不過也難說,這西漕村距離長安城不過30裏,客往流商之地,再說騎馬才一炷香的工夫嘛……”
“子安,殿下說的有道理,如果你還不信,我去把店家叫來問一聲便可!”
綠色錦袍剛要起身,門就被推開了,李三娘和胡歌分別端著盤子,將做好的羊肉泡端了進來。
今天的客人實在太多了,前麵的夥計根本忙不過來,無奈,隻好連待在後廚的李三娘也親自上陣幫忙了。
胡歌放下就出去了,李三娘將羊肉泡分別放置在三位滿臉笑容的客人眼前,又麻利的將筷子、胡辣罐、芫荽小蝶依次擺放好,剛要離去,綠色錦袍問道:“小娘子,你可知這牆壁上五言詩是何人所為?”
李三娘一看這幾位客人都笑著盯著自己,不禁有些神色慌亂,她豈能好意思說是自己所寫?於是粉臉一紅,輕聲回答道:“是甘郎昨日才寫的,他說是王勃的新作,稍後待他回來,你一問便知!”說著,又支應了一聲“客官慢用!”就逃也似的出去了。
“殿下,品嚐這羊肉泡,一定要加胡辣,再加一些芫荽,這胡辣可是他家獨有,連全長安城都找不出第二家!”
綠色錦袍一邊介紹著,一邊挖起一勺油潑辣子輕輕放進碗中,笑著給被他稱作殿下的年輕人示範,而那位白衣才俊,(列位讀者想必早就知道了,此人隻能是王勃,字子安,寫出流芳千古詩句、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也學著綠色錦袍的樣子,將胡辣和芫荽放進自己的碗中。
那位殿下隻吃了幾口,臉上就綻放出了笑容,讚不絕口道:“果然美味至極!渾羊歿忽不及十分之一,燒尾宴全可不必理會,這羊肉質嫩爽口,麻辣鮮香,還無絲毫腥膻之味,想不到這村野鄉下,居然能做出如此佳肴!”
看見殿下如此稱讚,張大安樂不可支,
“殿下喜歡的話,咱不妨常來,快馬一鞭,一炷香的工夫,嗬嗬,一炷香的工夫。”
王勃也是吃的滿口生香,不住點頭感歎如此珍饈美味,實在難得,隻是,他不時地回頭張望身後牆壁上自己寫的那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