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雪
第57章 下雪
還有三日便是大寒了,天陰沉沉的,寒風呼嘯。
顧晉元剛練完劍,他不怕冷一般僅著一件白色勁裝,收了劍往屋裡走去。陸辛正在廊下等著,接了劍,「少爺的劍術已是出神入化了。」
「進來說。」
顧晉元進了屋,洗漱了一番,換了身藍灰直綴,他再冷的天也只穿兩件單衣,頂多出門時外面披件大氅。
下人上了熱茶,顧晉元慢慢啜著,等著陸辛說話。
陸辛自認了主子,便不再在他跟前坐下,只站著回話。「少爺讓查榮國公和端王,這幾日有了些收穫,榮國公有派人在盯著忠勇王府,忠勇王和他的幾個幕僚的行蹤都被監控著,具體是何目的卻是不知。」
「榮國公或端王跟忠勇王直接有何過節或牽扯沒有?」
「榮國公和忠勇王都是領兵打仗的,榮國公在西北,忠勇王在遼東,兩人都是猛將,明面上是沒什麼糾葛。榮國公今春在祁山一戰折損了三萬人馬,皇上震怒,榮國公彈劾太子授意陳文敬通敵叛國,太子告他無中生有,鬧的很是凶。太子端王如今勢均力敵,太子掌握兵部、吏部、禮部,有皇后撐腰,端王掌握戶部、工部、刑部還有西北兵權,忠勇王若是傾向誰誰的勝算便要大些。」
顧晉元仔細聽著,朝堂之事他所知甚少,知道的也無非是些明面上的,其中的一些微妙牽扯還是要常年浸染官場才能知曉體會。他若想走得長遠,必須統籌全局,把每一步都算計到,每一步都不能出錯。「忠勇王傾向誰的可能性大些?」
「也不太好說。雖說太子和端王都是忠勇王的侄子,但忠勇王妃和皇后是堂姊妹,太子關係應更近一些,不過也要看忠勇王給不給王妃面子。忠勇王對同為武將的榮國公應也有惺惺相惜之處,帶兵打仗難免也有需要相互照應的時候。」
「繼續盯著,還有,現任兵部尚書是什麼時候上任的?」
陸辛詫異,兵部尚書和他們沒有過牽扯,她仔細想了想,「是正德七年上任的。」說完便出了一身冷汗,是側王妃去世一年後,他之前怎就沒想過要查他!
顧晉元冷冷道,「仔細查,查他三代。」
陸辛躬身應下,「好,屬下這就安排下……還有一事,程府應是有喜事,少爺可知道?」
「程府最近喜事多的很,你說的是哪件?」
「聽說是府上的大少爺要定親了,請的是昌平伯夫人做媒,定的初八提親,少爺可是要回去?」
程瓚要定親?之前怎一點風聲沒有,還有幾個月就是春闈了,現在定親未免著急了些。「不必了,也不是大事。」
陸辛點點頭,「也是,就是走個過場罷了,自家門抬出去又進了自家門……」
顧晉元皺眉,「說明白點。」
陸辛道,「程家大少爺他表妹不是住在程府嗎,他們又把程家在槐樹衚衕的宅子收拾出來了,表小姐到時就從那裡發嫁,初八也去那邊提親……」
顧晉元還沒等他說完,就站了起來,「你說跟程瓚議親的是何幼菫?」
陸辛點頭,「對……」
顧晉元頓時臉色跟墨滴了一般,抓起狐皮大氅便出了門。
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程瓚和幼菫要定親了,幼菫走在路上感覺下人們對自己恭敬了許多,不時有跟她福身行禮的。幼菫覺得以前那樣誰也不理誰挺好的,現在反而麻煩。
顧氏正看著王氏送來的聘禮單子,看到幼菫來,笑道「快來看看,這是納采禮單。」
幼菫接了單子,只看了第一頁有大雁,白酒、粳米、長命縷、膠、漆、五色絲、合歡鈴,「我也不懂,不用看了。」便不再看,把單子放到了几上。
顧氏翻看著單子,「大夫人原先給我的單子比這些要少兩頁,我又讓她添了的。到時聘禮單子我也得先要過來看看才行。」
顧氏對這親事比自己熱忱多了,看來她心裡還是很贊成這門親事的。
顧氏看幼菫淡淡的樣子,一點沒有要嫁人的小女兒神態,心中嘆息。「再過三日便提親了,到時你過去嗎?」
幼菫搖頭,「我去了也無用,舅母舅父去了便好。」
顧氏勸道,「你也開懷些,我看瓚兒是很高興的。」
幼菫想起程瓚說的,是他把婚約的消息告訴程紹程縉的,那麼是誰告訴程瓚的呢?她當時若是問他,不知道他會不會說呢。她心中有疑問,卻也不忍心為難他。
「舅母,你知道是誰把婚約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嗎?」
顧氏放下單子,她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是沒跟別人說的,當時屋裡就我們三個和青枝。」
「青枝是不會往外說的。我擔心的是誰在外面聽到了。」幼菫不明說出來,顧氏怕是永遠想不到這些。
顧氏若有所思。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幼菫雖怕冷,卻是很喜歡下雪的。前世她住的城市不太下雪,她便特意坐火車去煙台。煙台被稱為「雪窩」,每年的雪都下得很大,厚厚的,讓她有種很溫暖很安全的感覺。也不知是為什麼。
幼菫不顧顧氏的阻攔,出了苜蓿園,她要在雪中走走。
到外面發現雪比在屋裡看到的還要大,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而來,明明是白日,天卻被雪遮得暗沉沉的。
幼菫撥開青枝舉在她頭頂上的傘,下雪撐著傘還有什麼意趣。雪花落到臉上,軟綿綿的,涼絲絲的,不一會的工夫,地上已有了一層積雪。
花園裡,草木間,積雪更要厚些,幼菫把手爐交給青枝拿著,輕輕捧了一捧雪,捏成一團,手立刻被冰得幾乎拿不住了,青枝擔心地喊,「小姐快扔掉,別凍壞了手!」
幼菫把雪朝青枝身上扔去,青枝一個不提防,正被打中了胳膊,幼菫咯咯地笑了起來,又接連團了幾團扔了過去,銀鈴般的笑聲在雪地里顯得特別清脆。
青枝無奈道,「小姐別玩了,手若是長了凍瘡可怎麼好。」
幼菫卻意猶未盡,「你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我們互相扔,這才好玩。」
青枝卻不肯,直勸著幼菫回去。
顧晉元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笑得歡暢的幼菫,這幾個月來,他還從未見她笑得這般歡暢過。她要嫁給程瓚了,所以很開心嗎?顧晉元的心口鈍鈍地疼。
是了,她從小就跟程瓚更親近些。
他少時的一點點陽光和香甜,便是幼菫給的,她會甜甜的朝他笑,會把手中的糖果和腌梅子遞給他吃,還會牽他的手。他自幼被欺辱,來了程府也是被冷落和漠視的存在,冷漠和和黑暗佔領了少年的整顆心。那一點點的陽光和香甜,讓他孤寂冰涼的心有了絲絲暖意,有了絲絲悸動。
可他轉頭髮現,她給程瓚的糖果和梅子更多,還會親昵地依偎在他懷裡笑。
顧晉元慢慢地向幼菫走去。
幼菫背對著他還在嬉笑著,對面的青枝卻是看見了,忙躬身請安。
幼菫轉過頭,發現顧晉元已站在自己跟前,離得很近,墨色的狐皮大氅像要把她包裹起來一般,幼菫能感覺到他身上散出的熱氣。
顧晉元低頭看著幼菫,她的小臉已凍得通紅,在大紅色的織錦皮毛斗篷映襯下分外好看。她頭頂帽兜上落了一層雪,她也渾然不知,顧晉元輕輕幫她拂掉上面的雪。輕聲問,「你向來畏寒,今日怎不怕冷了?」
幼菫笑道,「晉元表哥,你何時回來的?」
她的笑跟剛才不一樣了,剛才笑的暢快,發自心底,現在的笑卻是一板一眼的像是在應酬。「剛剛回來。玩得開心嗎?」
幼菫點點頭,「開心。這場雪特別大,明日估計便可以堆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