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悅
第106章 心悅
外院書房裡,蕭甫山說道,「王爺明日進宮可舉薦鄭先為安西都護,他能力不錯,品行也端正。連成比黃承弼還不如,混跡兵部久了,練兵的本事沒有,鑽營倒是很有一套,即便是能反水也用不得。」
端王已熬得眼眶通紅,「鄭先?他不只是一個長史嗎?隔著好幾級呢。」
「他原本是副都護,得罪了黃承弼被貶了,王爺只管舉薦,皇上若是推脫他職位太低不堪大任,可以舉薦我兼任。皇上定然覺得鄭先更合適。」
靖國公撫手稱妙,「這個主意好,若說練兵,沒有比榮國公更好的人了!」
端王站起來拍了拍蕭甫山的肩膀,「你要是兼任了安西都護府都護,再加上你手上的二十五萬大軍,還要不要父皇睡覺了。今日先這樣吧,新婚燕爾的,莫冷落了新娘子。你只要兵權還在,父皇就不會對你輕易動手,頂多斥責了事。」
蕭甫山起了身,「裴弘元手段了得,王爺心裡也要有所準備,讓下面的人多盯著點。」
端王覺得他有些太草木皆兵了,「你也太看得上他了,他一個毛頭小子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蕭甫山說道,「他被認回王府後,使出霹靂手段,瑋郡王身亡,忠勇王王妃被圈禁,當年參與趙側妃之案的人都不得善終。你以為最近是忠勇王在針對我?最近的事大都是他的手筆,他的目的,是置我於死地。」
端王驚詫不已,他才認回不過兩三個月,竟然有這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且不說王妃被圈禁,瑋郡王出事是發生在皇宮,他是如何把手伸到皇宮來的?後宮那麼多的宮女太監,還有御林軍,裴弘元當日又不在皇宮,怎麼做到讓瑋郡王順利闖進柳才人寢宮不被發現的?
還有,瑋郡王是死在詔獄之中,怕是有內應做的。他那時才剛剛認回王府,手裡居然有這些力量!
端王臉色謹慎起來。
他疑惑問道,「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怎就要置你於死地了?按說你們都跟程家有聯繫,該親近才對。」
一直昏昏欲睡的寧郡王卻來了精神,「沒想到裴弘元倒是個痴情種,榮國公多多保重了。」
端王和靖國公品味了一番這句話,臉上露出瞭然之色。
蕭甫山臉色沉了下來,對寧郡王說道,「你以後不必過來了。」
寧郡王忙向蕭甫山躬身告罪,「我沒睡醒呢,胡言亂語,您別生氣!」
蕭甫山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手作請,和端王靖國公出了外書房。
幼菫讓丫鬟看好院門,在院子里教著卉雲跳繩,卉雲的身子也是瘦弱的很,得多運動才行。兩人嘻嘻哈哈跳的不亦樂乎,永青則在一旁扶著椅子站著觀看,不時咯咯笑著。
蕭甫山進了院子,便看到了這一幕,這是他做夢都想看到的畫面,等她回府的妻子,健康快樂的孩子,和美的一家人。
兩個孩子見到蕭甫山走進院子,笑容立刻消失了,卉雲躲到了幼菫身後,永青又鑽到了乳母懷裡。
幼菫微笑著迎上去,「國公爺回來了。」
她頭髮隨意地綁在後面,額發間都是汗水,臉頰泛著紅暈,倒像個孩子一般。
蕭甫山嗯了聲,徑直進了房內。見房內地上鋪著地毯,傢具也都換了位置,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了。兩個孩子一直懼怕他,跟她倒是親近的很。
此時太陽已西沉,兩個孩子被送回了院子,他們這麼怕父親,還是不要留他們吃飯了。
蕭甫山先進凈室沐浴去了,幼菫吩咐丫鬟們趕緊把房間收拾出去。
幼菫出了一身汗,也去沐浴了一番,綠芙要給她挽髮髻,蕭甫山說道,「晚上不必去給母親請安了,我剛從正院走了一趟。」
幼菫又散開頭髮,隨意挽了個小攥,見蕭甫山一直盯著她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國公爺的事情忙完了嗎?」
蕭甫山淡淡說了句,「差不多了。」
他拿了個燙金請帖遞給她,「忠勇王府送了請帖過來,寧貴太妃邀請你初六去王府賞花。」
他說的很隨意淡然,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眼睛卻始終盯著幼菫。
幼菫接過請帖,看也沒看就把它放到炕桌上,「我已經成親,這種賞花宴都是未婚的公子小姐去,我就不去了。」
蕭甫山沉沉地說了聲,「好,依你。」
幼菫知道蕭甫山是介意的,是在試探她。
她想起老夫人在斜梅亭說的話,他少年多磨難,心裡苦,讓她多擔待一些。
她放緩了語氣,「國公爺,今日我和母親去園子逛了。」
蕭甫山「嗯」了聲。
幼菫柔聲說道,「母親說您年少時很調皮的,還偷了皇宮裡的魚烤著吃。妾身真想知道那時的您到底是什麼樣子,肯定很有趣。」
一個那麼頑皮洒脫的少年,到底要經受了多大的磨難,才能變成現在沉穩寡言的樣子,還那麼的……暴戾。
她似乎很遺憾沒有見到他年少時的樣子,他又何嘗不是遺憾沒有在那時遇見她。一直籠著的一層陰霾似在消散,他看著她,「若是我那時遇見了你,說不定當街就把你搶了。」
幼菫被逗笑了,「您現在也乾的出這種事來,在莊子上,您嚇唬我的話,妾身還記得呢。」
你怕也沒有用。本公若想做什麼,你攔也攔不住,逃也逃不了。
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攝人魂。
他伸手輕撫她的笑顏,「那時也不是嚇唬你,是說的真話。」
幼菫抬眼愣愣看著她,「那您在崇明寺說的那些……」
「我若不說那些,你又怎肯嫁給我?」他眸底沉沉地看著她。
他那時就對她有意了,他心悅她,怎麼可能呢?他那麼高高在上,又是那麼霸道冷酷的人,怎麼會去喜歡一個人呢?
在他灼熱的目光下,幼菫心跳如鼓,有些手足無措,又摻著絲絲的甜蜜。她覺得自己應是臉紅了,她雙手捂住了臉頰,頗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
自己真是奇怪,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區區一個表白,怎就這般臉紅心跳了?
她暗暗為自己打氣,鎮定,鎮定,不要在他面前失了底氣。
可抬眼看他幽深如墨的眸子,飽含深情,心跳的卻是更厲害了。他長的太過好看,她又不是定力太好的人。
蕭甫山猛地抱起她,大步走到拔步床內。
曲媽媽領著綠芙和紅芙守在廊下,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下人走動。綠芙和紅芙臉上泛著紅暈,曲媽媽則暗暗憂心,國公爺對新夫人很不一樣,她家小姐在世時兩人冷淡的似陌生人一般。他日新夫人若是誕下子嗣,府里哪還有永青和卉雲的位置?國公爺本就不喜他們。
聽見裡面又有了低低的說話聲,曲媽媽領著婆子抬水進了凈室。
晚膳擺在東次間,幼菫默默吃著跟前的菜,她還沒太反應過來蕭甫山對她的感情。
那段時間她的處境不是很好,又那麼多流言蜚語,他怎就看中她了呢?自己在他面前露的幾次面,表現委實說不上太好。若說自己有什麼優點,恐怕就是這張好皮囊了。因著這個看上她的人倒是挺多。她又覺得自己方才感動的有點早。
何況,他也沒說心悅她啊。
蕭甫山夾了雞腿放到她碟里,她還在神遊中,無意識地戳著雞腿。
蕭甫山淡聲說道,「專心吃飯,不要走神。」
幼菫抬頭看他,他正低著頭吃飯,還是以前吃飯的樣子,很快卻優雅。
她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找了個借口,「我下午吃了些點心,現在吃不下了。」
「凈手。」蕭甫山說道。
有丫鬟端了水盆和毛巾過來,蕭甫山洗了手,把她的碟子拿了過來。拿起雞腿撕成細細一條一條的,堆放在碟中,又放到她面前。
「都吃了。」他不容質疑地說。
幼菫努力地吃著碟中的雞腿,不時地瞟他兩眼。他不讓她伺候布菜,反而動手給她做這些,他堂堂國公爺伺候人,她覺得太不合規矩。
他的體貼是讓她有一點點受用,可他怎就說的這麼霸道……
用完膳,幼菫在大炕上拿著絨布縫兔子,給卉雲的,選了塊米黃色的料子。燈下做針線的她恬淡安然,臉上似籠著一層母愛的光輝。
她對兩個孩子很好,很用心思,才三四天時間,兩個孩子就跟她親昵。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才對孩子這麼好的嗎?真如裴弘元所說,她是因為這個才嫁給他的嗎?
他坐在一旁拿著一本書,眼睛卻一直盯著她。他的手緊緊捏著書,看她的眼神晦澀不明。
幼菫抬起頭,見他正盯著自己,那目光似帶著審視。「國公爺?」
蕭甫山放下書,「晚上做針線傷眼睛,別做了,早點睡。」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在蕭甫山懷中,枕著他的胳膊,手腳並用地摟著他,鼻息間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她身子一僵,這還是她第一次起床看到他在身邊,可怎麼是這個姿勢!那之前幾日呢,是不是也是這樣?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他正睡著,呼吸沉穩綿長。還好還好,她輕輕地把手腳挪開,待要挪開身子,便被長長的胳膊摟回了懷裡。
她抬眼看,一雙深邃的鳳眸微眯,眸光幽深。
「妾身吵到您了?」幼菫故作鎮定。
他看起來很疲累,兩天一夜未睡,也難怪。
他沙啞著「唔」了聲,帶著慵懶的鼻音,「也該起了。」
不過他沒有起身。
懷中的她雲鬟霧鬢一片慵懶,幾縷髮絲散落在他的胳膊上和胸前,睫毛一顫一顫的,很是乖巧。
鼻息間是幽幽女兒香。
不覺意動。
晨光照進了內室,有些害羞。
梳妝好了,幼菫卻怎麼也不肯出門了。
蕭甫山輕聲哄著,幫她把薄襖的領子往上拉了拉,「好了,出去吧,沒人會笑話你。」
幼菫紅著臉,「人家當著面不會笑話,背後還不知怎麼編排妾身呢!您是國公爺您自然是不怕的。」
他沉思了一下,「那我傳令下去,誰敢私下妄議主子,杖責一百,如何?」
幼菫失笑,「那人家哪裡還有命在?我出去就是了。」
用過早膳,二人去了正院。
一進門就見老夫人笑眯眯的,她躬身請了安,「兒媳來遲了。」
正遇上陳氏和柳氏準備要走,他們來的不是一般的遲。
屋內眾人又都起身給蕭甫山和她行了禮,老夫人讓她上炕坐下,正好瞥見她脖頸上隱隱露出的兩個紅印。
她笑著說,「年輕人愛睡覺是好的。我也不用你們晨昏定省,你以後也不必在意這些,睡醒了再過來。」
昨日晚上蕭甫山來給她請安時還是面色沉鬱,過了一晚上就眉目舒展了,他對幼菫的確是格外不同。能有這麼個人時時體貼著他,她這壓在心口十幾年的石頭,也就搬開了。
蕭甫山對幼菫說道,「你看,我說過母親不會介意的。」
幼菫攬著湊過來的卉雲,羞赧道,「母親慈愛,兒媳卻不能不懂事,國公爺公事繁忙,我是要替他在母親跟前盡孝的。」
趙氏湊趣說道,「大嫂就聽母親的罷,這一早上母親高興的嘴巴就沒合攏過,只盼著你能給她填個金孫呢!」
老夫人呵呵笑著,見幼菫低著頭,說道,「她年紀小臉皮薄,你還打趣她。」
趙氏笑著說道,「母親嫌棄兒媳,兒媳就先去發月例銀子了,這幾日一直忙著,月例銀子倒耽誤了兩日,再拖下去兒媳要落滿府的埋怨了。」
幼菫暗嘆趙氏的心機。因為他們大婚,月例銀子就拖了兩日發放,最後落埋怨的可不是趙氏,怕是她了。
趙氏又是一通說笑,領著婉雲走了。
柳氏神色淡然地坐在錦凳上,除了進門打了個招呼就不曾說話。她身後的曼雲手裡拿著只邦尼兔公仔。曼雲比卉雲還小一歲,不過個頭比她還要高些,性子看著安靜。
老夫人跟柳氏說,「那兩個姨娘,這個月就不必讓她們伺候了,你也該擺擺正室的譜。今日我會好好說說老三,你也不要跟他較勁,乖順一些。你倆都這樣冷著,何時是個盡頭?」
柳氏低垂著眉,淡淡應下。
老夫人揮手讓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