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繼續道:“愛妃這雙手真是妙了,任由音律旋轉如珠,自指間錯落滑墜,凝成花間葉下清泉潺潺,又如花蔭間棲鳥交頸私語,說不盡的纏綿輕婉,恍若窗外嚴寒一掃而去,隻剩了春光長駐,依依不去。好!好!好!”
女子故意粗著嗓子,模仿楚呈的聲音,隻是話音落下,幾個人都沒了聲音,隻是眼裏有濃濃的不甘。
隻是,不論是董莉貞還是東方淩,都說她們可望而不可及的,隻能私下想一想楚呈的英俊模樣,在漫漫長夜聊以慰藉寂寞的心罷了。
東方淩聽了,想著也不是什麽大事,當下不禁責怪自己不夠大方,還害的四個抬著步攆的轎夫,在寒風中傻傻等著。
哂笑一聲,東方淩做了個手勢,青碧低聲說了句:“起。”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一大叢灌木後現出身形,隻是幾個打扮妖嬈的女子並沒有注意身後的動向,或者,是故意不看身後的動靜。
東方淩隻覺得幾人說了什麽,她自己心裏是渾不在意的,但是,總覺得有些不舒服,當下也就不想去內務府了,隻讓青碧掉了個頭,還是回到了棲鳳閣。
沒想到回宮的時候,楚呈竟是已經臥在東方淩閑來無事素來愛躺著的繡榻上。東方淩見楚呈雙目輕瞑,寧和地安睡,嘴角凝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什麽好夢。
當下隻覺得莫名心安,不由牽起嘴角。因在外頭吹了風,發髻有些亂了,東方淩東方淩坐在妝台前,由著青碧為自己理了理衣裳,青碧又執著象牙梳子,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梳著東方淩及腰的長發。
東方淩不時含笑回首凝望一眼睡夢中的楚呈,又或從銅鏡裏看著繡榻上楚呈的動向,凝眸淺笑。
鏡中的人神形嬌慵,流慧勝波,羞暈彩霞,微垂螓首淺笑盈盈。笑意柔美了她的豔麗,安靜補充了她的蓬勃,火紅如牡丹,精致入勝。
還未到掌燈時分,黃昏的餘暉隔著薄紗斜斜射進來,滿屋子的光影流轉,晦暗不明,東方淩左手絞著頭發玩兒,看著這天色變換,像在迷夢的幻境裏。
正沉思,忽然聽到楚呈充滿磁性的聲音:“東方!”語氣一如往日的溫柔繾綣,說不出的唇齒留戀間,東方淩隻覺得心醉,回首看去,楚呈已經醒了,手臂枕在頸下,半枕半靠著靜靜看著東方淩,目光中分明有著無盡的依戀繾綣,含情脈脈,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靜若處子的東方淩。
東方淩突然想到那幾個妃嬪的話,不知怎的就有些氣惱:“皇上不是最喜愛皇貴妃的琴音麽,那樣念念不忘。說來南府的姑娘倒也是不差的。可惜東方淩自愧不如人,倒是叫皇上掃興了。”
楚呈隻這樣癡癡看著東方淩,眉眼含笑,眸子裏分明有幾分戲謔,中道:“東方的才情可是六宮之首,人麽,有一樣拿得出手的,也就可以了。東方這麽介懷董莉貞?”
東方淩嗔怒,覷了楚呈一眼:“東方淩不才,皇上謬讚了。”
楚呈見東方淩殷虹的小嘴撅著,心裏喜歡得跟什麽似的,就算知道她脾氣不好,他一樣喜歡,無論她圓鼓鼓的眼睛裏是生氣還是霸道,隻要裏麵充滿光彩他楚呈,都喜歡。
不過會兒,楚呈想著東方淩該不會是當真了,站起身就走到東方淩麵前:“好了,東方,在我心裏,莫說是董莉貞,就算是世上最美貌最有才能的女子,也是比不得你的萬分之一的。我的心,造就交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楚呈請至深處,就在東方淩額上印了一吻:“嗯?”
東方淩聽了,心裏頭吃了蜜似的,那一點不愉快早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卻還是倔強的扭著頭,臉頰通紅似是從天邊扯了一塊紅霞。
楚呈無奈笑了,刮了一下東方淩的鼻尖笑道:“醋勁這樣大,是不是近日嗜酸,吃多了醋?嗯?”楚呈笑著伸手撓了東方淩腰間,東方淩最是怕癢,立即尖叫求饒:“我錯了,快停下,楚呈,我吃不消……哈哈……哈哈,楚呈,快些停下……哈哈……”
楚呈自然是知曉輕重的,到底是怕傷了孩子,一把把東方淩摟進懷裏,東方淩不重不輕地捶了幾下楚呈的胸,媚眼如絲。
妝台上的官窯素胎瓷瓶裏插著幾枝新摘的臘梅,清香嫋嫋,倒是與東方淩極其相配的。楚呈扶著東方淩的肩膀,伸手折了一枝開得最盛的,插在東方淩鬢角,笑道:“青碧倒是好眼光,這臘梅最是配你,其他的花哪有這般孤芳自賞的傲骨。”
東方淩“撲哧”一笑,依在楚呈胸前道:“你呀,一天到晚甜言蜜語,可知男人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
楚呈聽東方淩把他比作母豬,竟是也不生氣:“那你這顆好白菜,也到底是被我拱了去,我也知足了。”
東方淩聽楚呈油嘴滑舌,忍俊不禁,捂嘴笑著。
楚呈的聲音溫柔至極,“你可記得,我在柳家第一次見到你,就想著你若是個女人,我定拿你作掌上明珠,好生護著,不叫旁人輕易看了去。東方,你生得本就極美,才智雙全,我真是不放心,若是讓旁人看見你這般好,該要從我手裏搶了去。那幾日你出宮,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知曉你出事了,我真的是害怕……”
東方淩伸出纖纖細指就抵在楚呈唇上:“楚呈,你放心,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東方淩認定了你,絕無二心。”
東方淩眼神灼灼,滾燙似岩漿,楚呈不禁陷在其中,隻是重重點頭,兩人剖心置腹,隻覺得愈發親密起來。
螺鈿銅鏡上浮鏤著色色人物花鳥的圖案,是交頸雙宿的夜鶯兒,並蒂蓮花的錯金圖樣,漫漫的精工人物,是西廂的鶯鶯張生、舉案齊眉的孟光梁鴻,泥金飛畫也掩不住的情思邈邈。
鏡中兩人含情相對,相看無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