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皇貴妃娘娘身邊的佩雲。奴婢罪該萬死,因為家父身染重病,奴婢便想著提前出宮,奴婢想著,皇貴妃娘娘懷有皇嗣、最得聖寵,便私下裏求娘娘做主,誰知娘娘不允,所以才去求了皇後娘娘,但是皇後娘娘要奴婢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便放奴婢出宮。”
佩雲垂首似在思索,片刻道:“奴婢並不知道香囊裏是什麽,隻是娘娘威脅奴婢,如果敢胡亂言語,便要了奴婢家人的性命,因此奴婢隻能照做。”
若素也跟著叩首道:“奴婢知道皇後娘娘意欲謀害皇嗣,但是奴婢不敢不從啊,否則,奴婢的家人便要枉死了,求皇上做主啊!”
“既然事情敗露家人便不能活命,你又為何告發此事?”端妃一改往日的低調小心,話尤其之多。
見她妃發問,若素不敢故弄玄虛,忙分辨道:“昨日皇貴妃娘娘小產,奴婢便十分惶恐。”若素垂首啜泣兩聲,眼角也慢慢滋生出一點淚意,“奴婢想著自己居然為虎作倀、謀害皇嗣,便追悔莫及。奴婢已經錯了一次,不敢再為皇後娘娘隱瞞第二次嗎,所以奴婢才拚了命地求見皇上,告發此事,奴婢不敢請求原諒,但求良心稍安。”語畢,若素砰砰叩頭不止。
東方淩見若素滿嘴的胡言亂語,幾乎氣得要暈過去,薄夕終於忍耐不住,恨恨出言道:“若素!娘娘平日裏怎樣待你的,你竟不知道嗎?如今竟要昧著良心來汙蔑娘娘,你到底居心何在!”
謙妃眼見事態急轉直下,忙再次跪倒,哀哀懇求道:“皇上聖明!姐姐自己是太子之母,物傷其類,又如何下得去手去害別人呢!”
“姐姐這句話才是關鍵!”端妃急道,雙鳳紋鎏金穿玉步搖垂下的瓔珞劃過晶亮的弧度,如利劍幽冷的鋒芒,“正因為皇後娘娘有太子殿下,而皇貴妃娘娘盛寵有孕,將來威脅到太子殿下,皇後娘娘該如何自處!”
“妹妹這話真是笑話!”謙妃爭辯道,“繈褓幼兒何足為俱呢!”
楚呈眼見局勢有些失控有些慍怒道,“好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眼角的細紋在漏窗而入的陽光中顯得如刀刻一般。
良久的沉默在昭陽殿裏彌漫,日頭漸高,明媚的陽光一點一點侵蝕著殿中的空間,卻也讓人無端生出了幾許寒意,仿佛寒雪輝映、生生把那份絕望送入心頭。東方淩曉得對手是有備而來,條條路路依然堵死,眼下似乎已全無反抗的餘地,隻是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眼前這個端坐於寶座之上的男人,畢竟是自己餘生將要一同度過的夫君啊。
“端妃。”楚呈有些猶疑,抬眼看著東方淩,似乎是下了極大的力氣,“是你做的嗎?”
短短五個字,卻像一把利劍,牢牢插入了東方淩胸口,東方淩隻覺得頭腦嗡嗡作響,倔強的抬著頭道:“不是!”
波雲詭譎的氣氛在殿內流轉,每個人的眼睛都在楚呈與東方淩之間來回遊走,此時,隻消一句話,便能決定東方淩的生死。東方淩死死握住拳頭,眾人隻是吃驚,原來,帝王的愛,真就是一時的。
謙妃見狀忙跪下懇求:“隻憑兩個宮女的說法,恐怕不能定罪於皇後娘娘啊。”
薄夕也跪下道:“皇後娘娘素來與人為善,求皇上明察。”
突然,佩雲發抖不止,一眾人正在奇怪,她卻突然發瘋一般地站起來,舉袖撞向了殿中的柱子,頓時血濺九步,砰的栽倒在地上,事出突然,所有人都嚇呆了,幾乎與此同時,若素也猛地站了起來,眼見著便也要撞柱,卻被眼疾手快的太監一把拉住,瞬間又湧進了幾名太監宮女把她死死按在地上。
端妃頭一個出聲,語調清越淩然:“已經死了一個以明心誌,難道還要再搭上一個,死無對證嗎?”
東方淩猛地抬起頭來,以淩厲的目光逼視端妃,端妃卻也不怕,高高俯視東方淩,彼此對峙,似兩隻凶猛的野獸,分毫不肯退讓。
楚呈卻不看端妃,淡淡道:“好了!”
“皇上。”惠妃突然穩穩跪下,麵容沉靜,“臣妾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惠妃突然說話,眾妃不由好奇轉首。
“嬪妾不得不說,不然皇後娘娘便要被冤枉了。”一語言畢,眾妃又是嘩然,東方淩雖然心中納悶,卻也絲毫不見動容。
“懇請皇上能否讓臣妾再看一看香囊?”惠妃懇求道,見皇帝點頭答應,從容上前,撚住香囊的極不起眼的係線,細細撚開寸許,又輕輕一嗅,一絲微笑便在嘴角漾開。
“皇上請看!”惠妃轉身跪下,恭敬奉上香囊,“這香囊的係線,皇上可眼熟嗎?”
楚呈不知所以,卻也如是接過,細細查看,說來奇怪,那係線乃是四股細線絞製而成,如今被恩貴人強行撚開,卻失了原本的香色,露出不起眼的淡淡綠色,楚呈亦不覺訝然:“這個,莫非是交趾的貢品,綠珠線麽?”
交趾的綠珠線,色澤最為柔和細膩,在陽光下能泛出點點瑩然綠光,此乃采用上等的冰蠶,喂食特殊的桑葉而得,這種桑葉極難得,且照顧冰蠶直至吐絲結繭異常繁瑣,每年所得綠珠線屈指可數,極為珍貴,乃是皇室珍品。
楚呈恍然道:“是了,今年年初所貢的綠珠線。”
宮中貢品東方淩向來是不願動的,因而棲鳳閣並未分的,倒是皇貴妃董莉貞要了不少去,當下,是非黑白,已經十分清楚。
謙妃轉身扶東方淩:“娘娘受驚了。”端妃剛想分辨,楚呈冷冷看想端妃道:“端妃今天多言了。”
端妃今日多次遭到皇帝指責,不由氣得發怔,不再言語。
東方淩此刻方拿了帕子擦了擦麵上汗水,楚呈臉上露出愧色,握住東方淩的手,低低道:“皇後受委屈了。”
東方淩心下難過,卻也不多言,隻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