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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6章 雪橇

  魏忠賢活了六十年,第一次見這麽早的雪。


  幸虧,這場雪有些虛柳聲勢,在鵝毛般飄過一會之後,慢慢歸於平淡,隻是零星下著,並不影響出行。


  魏忠賢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他要離開了,帶著在權力巔峰跌落的遺憾,帶著壯誌未酬的可惜,幸好還有四十多車的金銀財寶。


  客印月來了,要和他一起走。在這之前,魏忠賢好說歹說,總算成功將其說服,一起去肅寧老家,承諾會照顧她後半輩子。


  魏忠賢從年輕時賭博鬥毆,後來自閹入宮,嚐盡人間冷暖,也體會到位極人臣的快感。現如今,他老了,也倦了。


  還記得那年,他賣了妻女,從此形單影隻。還記得在宮中,他受盡欺辱,直到一個叫魏朝的老太監出現,他才一步步走向巔峰。


  後來,他打倒了魏朝,雖然是自己命中的貴人,還是要了他的命,搶了他的女人,也就是眼前的客印


  月。


  還有王安,當年皇帝最為信任,滿朝文武無不敬重的大太監,也被自己快刀斬亂麻的除掉。


  從此,絆腳石沒了,宮中再無敵手,通往權力高峰的路,已然暢通。


  大權獨攬,天下無敵,皇帝被他控的死死的,一切盡在掌握中。


  誰知道榮華富貴轉頭空,一個不起眼的信王爺,竟然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讓自己身敗名裂。


  回想這些日子的攻訐與妥協,好似半輩子那麽漫長。他輸了,有遺憾,卻也心服口服。


  不知何時,客印月從花轎上下來,出現在不遠處,一襲白色的大氅,散碎的雪花紛紛落下,在她的肩頭,在她頭發上。她與天地仿若連成一片,還是那麽雍容華貴,那對喂養過皇帝的乳房,依舊挺拔驕傲。


  “走了!”


  走吧!魏忠賢答應著,萬一小皇帝改了主意,哪裏都去不了!


  邁開幾步之後,魏忠賢忍不住回頭再看看。


  印月,你說,還能回來嗎?

  客印月粗俗卻又悅耳的聲音傳來,“老東西!回來做甚?找死啊?”


  她家的猴崽子死了,她的弟弟也死了,隻剩下“老東西”陪著她。


  客印月說,“肅寧老家有房有田,足夠下半輩子花的,你非要帶走這麽多,不怕貪心丟了命啊!”


  “咱家怕!怕的要死!”


  魏忠賢嘴上說著,心中卻在暗笑,當年秦國大將王翦帶兵遠征,不停給秦王寫信,要錢要地要房子,極盡貪腐之能事,最終不但沒事,反而成為功臣之中少有善終的。


  王翦之所以成功,在於用貪婪安撫了君王的心。魏忠賢要效仿先賢,君王要的是權力,咱家全部還給你。咱家隻要財富,要安安穩穩和客印月度過餘生。


  離開之前,魏忠賢突然覺得還有件事沒有做,他邁步登上台階。這是處高台,魏忠賢閑暇的時候,喜歡登台唱幾句。


  客印月在旁邊看著,並沒有絲毫驚訝,她眼裏的魏忠賢老了,卻從未像今天這般可愛。


  “老東西,仔細些!別摔著!”


  魏忠賢一個踉蹌,並沒有完全摔倒,隻是腿上沾了一些雪。他用手拍打著,然後轉過頭來,衝著台下唯一的觀眾,說道:“臨走了,咱家給你唱一支昆曲。”


  還記得,小的時候,他家中是唱小曲的,耳濡目染之間,有那麽幾首牢記於心。


  《竇娥冤》好不好?


  客印月搖頭,太苦了!老東西享盡榮華富貴,哪怕現在嘎嘣死了,這輩子一點都不冤。


  《望江亭》昵?


  客印月還是搖頭,太花哨,天底下哪有譚記兒那等聰明伶倒的人兒。


  《單刀會》昵?


  關羽單刀會魯肅,盡顯英雄豪氣。


  這個好,客印月沒有再反對。魏忠賢撩起長袍,像模像樣的吟唱起來。


  還別說,魏忠賢看起來老,嗓音條件還可以。


  這時候,有仆從在客印月耳邊說了幾句,她的麵容微微變色,吩咐仆從把她的水壺取來。


  魏忠賢唱到興處,高興的搖頭晃腦。


  “那刀劈秦琪黃河灘,在虎牢關前戰呂布。那力斬華雄酒未寒,那大江啊大浪,我過了多少。那小小的溝渠,怎能翻了船?”


  是啊,怎能翻了船?

  魏忠賢哭了,渡過大江大浪的他,怎在小小溝渠翻了船?

  客印月走到台前,遞給他水壺,“翻就翻吧!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魏忠賢哆嗦著接過來,放在嘴唇吸下去,有不少流淌出來,淋濕他的衣襟。


  六十歲,該過六十大壽了!

  客印月還在笑,老東西,別等了!今天過吧!


  她拿回水壺,自己抿了一口。覺得不太夠,又喝一口。


  庭院外,軍兵湧了進來,中間為首的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胳養性,旁邊有馬背上手持鐵錐的黃宗羲。還有個意外的來客,天啟帝的皇後柳北,坐在一架華麗的步輦之上。


  一切都結束了,就在今天。


  黃宗羲是來報仇的,用他手裏的鐵錐。


  柳北也是,他要親眼看魏忠賢和客印月死,無論多麽殘忍的手段。


  客印月看見了柳北,說了句隻有她倆懂的話,“你還是美的!”


  柳北心裏恨,你一個乳母,偏偏和皇後爭寵,咱倆是一個輩分嗎?你都多大年紀了,非要霸占皇帝的龍床?

  天啟帝的情史,不方便當眾公開。柳北沒準備和她說話,今天來隻有一個目的,親眼看看這個狠毒的女人,她殺了自己的兒子,會得到什麽報應。


  客印月從未像今天這般從容,她同樣不打算多言,回頭衝魏忠賢說:“看來今天真的要單刀赴會,老東西,唱完再上路!”


  魏忠賢還想唱,對麵的駱養性發話了,“皇上聖旨,有奏疏彈劾魏忠賢多項大罪,勾結藩王,刺王殺駕,圖謀不軌,諸般罪狀令人驚駭,命錦衣衛暫押詔獄,擇日交由三法司會審!奉賢夫人客印月為魏忠賢同黨,一並捉拿入獄!”


  魏忠賢不再唱了,開口問道:“想當初,爾等結黨營私,朝堂烏煙瘴氣,皆以攻擊異己為要務,絲毫不顧國家之安危、百姓之疾苦。是咱家出麵,該殺的殺,該趕的趕,讓諸位臣子放棄黨爭,凡事以國家為重!”


  “遼東屢戰屢敗,是咱家調派得當,大漢對建奴兩次大捷,皆咱家掌權時取得,爾等以為全是偶然


  嗎?”


  “咱家為國效勞,凡事處理的妥妥當當,大漢國泰民安,先帝方能逃避爾等煩擾。”


  “滿朝文武,府縣官員,到處為咱家修建祠堂,爾等說諂媚阿諛,可知他們唯咱家馬首是瞻,共為大漢效犬馬之勞!”


  駱養性喝止了他,如果讓魏忠賢說下去,他的豐功偉績夠說小半個時辰的。皇帝命令抓捕,那逮回去再說,三法司會審時你再吹,現在沒工夫和你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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