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3章 卜賣的背後(一)
福祥錢鋪的掌櫃和兩個夥計也前後被殺。這件事，若說強人是隨機性殺人劫財，顯然說不通。
“會是趙家嗎？”趙與芮神色猙獰，咬牙問熊偉。
“此事乍一看，似與趙家有關。”熊偉想了想說道：“不過，也有很多疑點。”
熊偉抬頭，見趙與芮盯著自己，不敢賣關子，連忙說道：“其一，趙家怎麽找到李長庚的？其二，即便趙家知道李長庚投效了您，怎麽明目張膽地殺人？”
趙與芮眼珠轉動，明白了熊偉的意思。
李長庚出事，趙家是第一嫌疑人。而且大年夜單單是李長庚闔家上下和他帶出的兩個夥計被殺，更是將矛頭直指趙家。
若是趙家雇凶殺人，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和膽子，就算是有，也不會這麽做的這麽明顯，怎麽也得多拉隔壁幾戶人家墊背，混淆視聽吧。
毫無掩蓋，幾乎等於站在福王府大門口叫喊，人就是老子殺的，你能把老子怎麽樣。
若是一個亡命徒，或許會幹出如此衝動愚蠢之舉，但是趙家是一介商賈，向來和氣生財，而且觀趙顯祖的秉性，也是小心謹慎之人，他即便是犯了失心瘋，也隻會順著自己的本性糊塗下去，斷然幹不出這等完全有悖於性情的事情。
見趙與芮被自己的話打動，熊偉心中的擔憂稍稍平複。
從內心來說，他不願意把趙家牽扯進來。畢竟趙雲幫自己解決了購馬之事。然而，就在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斷時，腦中幾突兀地跳出了“崇明島”三個字。
趙雲和崇明島有來往，那些強人是不是來自崇明島？
這個念頭讓熊偉感到心驚！
他低著頭，眼珠亂轉，心中急切盤算要不要提醒趙與芮。急速權衡數秒之後，他決定不去點這個雷。
在沒有想到崇明島之前，熊偉下意識地不想將此事和趙雲牽扯到一起。
但是，當他想到崇明島時，他可以斷定此事就是趙雲所為。
想到趙雲英俊儒雅的外表下，有著如此狠辣心腸和果決的手段，熊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季可，你最近可聽說賈似道說起本王？”
熊偉的耳邊響起了趙與芮冰冷如鐵的聲音，不禁轉頭看向那個滿臉是血的家夥，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右正言季可？他不是賈似道的鐵杆狗腿嗎，看這樣子……卻是王爺的人。
趙與芮的意思，顯然是把這口黑鍋，扣到了賈似道頭上。
“卑職，卑職倒是聽了一些，不過……不過都是一些閑言碎語，極少牽扯到王爺。”季可匍匍在地板上，身體顫抖，像條可憐的狗。
“極少？那就是說還有一些？”
“是……說王爺斂財，貪色……”
“這個殺才，居然說本王斂財貪色。”趙與芮勃然大怒：“他自己從打算法和公田法中獲利多少，以為本王不清楚？他和北地商人做生意，以為本王不清楚……他連娼妓尼姑都搞到葛嶺，還說本王……”
趙與芮正憤怒叫罵，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突然安靜下來，沉默片刻後，嘴角緩緩上翹，隨即冷笑幾聲道：“也罷。李長庚的事情從長計較。季可，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季可聞言，連忙連連磕頭。
“上次聽說趙家孫子抓周時，潘文卿跟著那個北地商人孟榮去祝賀。我要你拿到賈似道、趙家和北人暗通曲款的證據。”
見季可猛地抬頭，看向自己，趙與芮知道對方心中震驚和擔心，陰笑道：“賈國相聖眷正隆，即便有了證據也扳不到他，但是為了推卸責任，他定會把一切通敵之證據，都栽贓到趙家頭上。”
趙與芮深吸一口氣，嘴角勾起，一臉陰笑：“趙家一倒，別說一個李長庚，七八個李長庚，本王都會將他們招至麾下，就是趙家的整個錢鋪產業，本王想要，也如探囊取物爾。”
熊偉在一旁低著頭，覺得雙腿有些發軟，有一種身處巨浪旋渦中的恐懼。
這年頭，有幾個權貴之家不在做一些違禁的買賣？為了奪人家財，竟給趙家扣上通敵的罪名。通敵是要滅族的！這是要置整個趙家於死地啊！
之前自己還認為趙雲狠，可是在趙與芮麵前，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沒有最狠，隻有更狠！
此時，趙與芮還不知道自家運糧船被搶，也不知道廣州的福祥錢鋪將被劫掠一空。
一個月後，等他知道這兩個消息，氣得七竅生煙，更加認為這些事情都是賈似道所為，對其恨意更是入骨三分。
雪花打在馬車頂上，發出噗噗悶響，黃安兒歪倒在車廂裏，雙手反剪被捆，雙目被黑布蒙住。
不知道行了多久，馬車速度緩了下來，似是小心地經過狹窄通道，隨後提速，一盞茶的功夫，又停了下來。
馬車的車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寒風灌了進來，有人將黃安兒拖出車廂，落地後，又來了一人，二人分兩側將黃安兒拖行著上了台階，進入一棟建築內，在建築內拐彎抹角走了一陣，進入一個氣息溫暖的屋子。
腳下傳來平整幹燥的感覺，黃安兒心中的緊張緩緩舒緩，推翻了心中不好的猜想。這裏不是潮濕陰寒的牢房。當臉上的黑布被人扯下時，他發現自己果然在一個房間裏。
房間頗大，一個圓桌擺在當中，四周環繞著兩張製作考究的木椅，桌後是花鳥屏風，四周的擺設十分精巧。有兩盆炭火正旺盛燒著。
這裏不是公堂，也不是會客的客廳，而是起居的廂房外室，黃安兒大感意外。
四下環顧間，耳邊傳來腳步聲，有三人從裏間走了出來，當中那人穿著一件深色大氅，裏麵一層素色長衫，璞頭上插著一根玉簪，素淨裏透著雍容的打扮，再配上他那張年輕英氣的麵容，看上去精神無比。
他走到那張圓桌旁坐下。身後跟著兩個沉默的護衛，兩個護衛一高一矮，皆是五大三粗，狼顧鳶視，令人不寒而栗。
“你就是年前在臨安城做卜賣的頭？”
趙雲看著身材痩小的黃安兒，有些微微的失望。
黃安兒，怎麽看都像是沒有發育好的樣子，不到一米六的個頭，大腦袋細脖子，唯一讓他相信對方身份的，就是那雙眼睛，沒有被綁架的驚慌恐懼。
“小的，的確是做卜賣的，不知道因何得罪了這位官人，將我綁了來。”黃安兒咽了一口唾沫，朗聲說道。
聲音中氣十足，讓趙雲又產生了一份好的觀感。隻是此人能不能為己所用，就看他帶的那些人是受雇於周國普通糧商，還是聽命於北方的敵人。
上元夜，趙雲頭一回聽說關於卜賣之事，因檀兒的最後一句話，終於想通了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