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6章 草垛裏發呆

  打開藥箱，雨珊拿出烈酒，潑在了黑熊光禿禿的腳杆上，清洗著傷口。


  穆拉哭成了淚人：“沒有了腿，他以後怎麽過？”


  “現在不是有沒有腿的問題，是他能不能活過來。”


  雨珊麵無表情，拿出幾樣草藥，遞給穆拉：“你趕快把這些藥熬好，喂給他喝。”


  穆拉燃起火堆，找到一個爛瓦罐，洗幹淨後，把草藥放在裏麵。


  看著穆拉哭紅的眼睛，趙雲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有一個姐姐或者妹妹疼愛，那就好了。


  心裏這樣想，趙雲就偷看著柳北，她穿著黑色騎馬裝，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她的臉色還很蒼白，不停地陔嗽，看樣子病根未除，身體還有些虛弱。


  “小妹，你來幹什麽？筒直是添亂。”


  雖然心裏帶著疼愛，但說出來的語氣很生硬，還板著一張冷酷的臉，讓柳北心中一寒。


  她在阿卓瑪家睡不著，噩夢連連，天亮後，她就不顧張瑜的勸阻，跟著央金而來。


  趙雲不但沒有一句溫情的話，出口就是責備。


  強忍著心裏的難受，柳北昂起頭來：“我擔心雨依和雨珥，就來找他們。”


  看著柳北冷漠的臉，趙雲莫名地心疼。


  是他奢望太多，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一個窮夥計，而她卻是富家千金。


  最主要的是她從西域回去，就要成親，到時候她就是大少奶奶，身份更加高貴，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大少爺不開心。


  兩人看著雪山，都沉默不語。本來他們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要走到一起，比登天還難。


  湯藥在破瓦罐裏沸騰，一陣藥味，在草原上彌漫。


  突然間，趙雲感覺自己很多餘，跳上馬背：“雨珊，有勞你給黑熊療傷，我要回去了，不然司馬清兒要擔心。”


  可能是出於虛榮，也可能是為了氣柳北，這句話不知不覺就冒了出來。


  柳北轉身，眼淚莫名地往下滑落。


  “趙公子，你稍等，黑熊喝了草藥，就要抬回家去，麻煩你搭一把手。”


  剛才那麽多人，全部散去，現在隻剩下穆厝和阿卓瑪，其餘的都是女人。


  趙雲跳下馬，把韁繩交給阿卓瑪：“你騎馬回去，我和穆厝抬黑熊。”


  穆拉感激涕零：“謝謝你們不計前嫌，還要救我弟弟。”


  “穆拉，其實黑熊本性不壞，他就是因為從小燒傷的事情，記恨你們。他不喜歡爬牆的風俗，感覺那些漢子搶走了你們對他的愛。


  其實，他很愛家人，很想念你們。他們回來搶羊，其實就是為了見親人一麵。但他們嘴硬，就是不說出來，用冷酷包裹自己的心……”


  其實趙雲現在就是如此，明明他很心疼柳北，可就說不出溫情的話，明白黑熊的心境。


  “黑熊離開部落，我也在反省自己，作為當家人，我對他太嚴厲了，他要點銀子花，我應該給他的。結果我當著眾人的麵罵他，傷了他的自尊，他才離家出走，建立了黑熊部落……”


  悔恨的淚水，流在了穆拉消瘦的臉龐，家中兄弟姐妹多，每個人的脾氣都很怪異，她這個當家人難做。


  端起湯藥，雨珊吹了吹，喂進黑熊的嘴裏，他不知道吞咽，不停地往外冒。


  趙雲趕快過去，捏住黑熊的嘴，幫助雨珊，把湯藥灌進黑熊的嘴裏。


  雨珊低語：“小姐昨晚擔心你，一夜沒睡，不顧身體虛弱，就來找你。”


  “雨珊，住嘴，我是擔心雨依和雨琪。”


  柳北莫名地發怒，跳上馬背，策馬而去。


  雨依和雨珥趕快追去，雨珊無奈地搖頭：“小姐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有啥說啥，特別豪爽，現在肯定是被成親的事情，搞得亂了頭緒。”


  雨珊是最了解柳北的人，她極其孝順，對父母的話言聽計從，肯定不敢違背這從小就訂下的親事。


  “雨珊，我們可以走了嗎？


  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受，趙雲抬起擔架，和穆厝一起往前走去。


  遼闊的草原，開滿了花花草草，而趙雲的心，卻如頭頂上的烏雲，壓抑得他很難受。這種喜歡又不敢愛的痛苦，折磨著他的心，讓他發出一陣長歎。


  等到大家回到石瓦村，很多人圍在一起，已經炸開了鍋。說央金這個零時族長不負責，怎麽把賊人都放回村子？


  來鬧騰的人，都是那些被黑熊部落搶走過牛羊的人，他們憤憤不平，都說黑熊該千刀萬剮。


  現在看到黑熊被抬了回來，大家就圍著穆拉，讓她賠牛羊。


  其實以前也是這樣，隻要被黑熊部落搶了牛羊，他們就要找穆拉算賬，讓她抬不起頭來。


  家中的牛羊，總是被一些蠻橫無理的人搶走，而她連一句大話都不敢說。


  現在為了黑熊能夠回到石瓦村，穆拉嬌小的身軀裏，爆發出無限的力量：“黑熊是我的弟弟，他曾經犯下的錯誤，由我這個當家人來還，請大家原諒他。


  他搶走你們的牛羊，我都記在本子上。隻要我活著一天，就要為他還債，決不讓大家吃虧。懇請大家讓開，讓我弟弟回去。”


  有人尖叫：“任何都可以回去，就黑熊不能回去。他應該被五馬分屍，拿去喂禿鷲。”


  說話的人，臉上有一塊刀疤，那是黑熊在他臉上留下的，毀了他的麵容，讓他恨之入骨。“對，任何人都可以回去，就黑熊不能回村。他背叛石瓦部落，殺燒搶，無惡不作。”


  “不能讓黑熊回村，不然他會帶壞村裏的漢子。”


  穆拉跪了下去：“黑熊犯下的錯誤，我願意為他承擔一切後果，隻求大家放他回村。因為阿媽為他哭瞎了眼睛，現在還躺在床上，一直喊著他的名字，說了很多很多內疚的話……”


  穆拉泣不成聲，讓人動容。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家讓出一條路來。


  趙雲和穆盾抬著黑熊進了家門，家裏人早就知道消息，伸長了腦袋，望眼欲穿。


  沒想到黑熊不是雄赳赳而回，是變成了一個快要死去的人。大家說不出的傷感，都抱頭痛哭。


  老阿媽聽到外麵的動靜，從床上爬了出來，發出悲傷的呼喚：“黑熊，黑熊，我的兒子，快讓阿媽摸摸你的臉。”


  算起來，黑熊在外麵自立部落五年了，老阿媽一直沒有見到過黑熊，隻聽說他變成了壞人，悲從心起，哭瞎了眼睛。


  都說母喚一聲行千裏，黑熊緩緩睜開眼睛，眼淚滾滾而下：“阿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