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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你要一碗水端平!

  第245章 你要一碗水端平! 

  一夜無話,東方亮起晨光,左凌泉凝神靜氣,睜開了雙眼。 

  不想打擾太妃娘娘休息,兩人都在甲板上打坐;清婉已經提前收功,臉頰靠在他肩膀上,眺望遠方的晨曦,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溫存,察覺他醒來后,柔聲道: 

  「到地方了。這葯園兒真大,棲凰谷若是能有一個就好了。」 

  「是嗎?」 

  左凌泉探頭從甲板邊緣往下方看了一眼。 

  平原一望無際,被薄霧所遮蔽,隱隱能瞧見排列整齊的田野上,種植著各種說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就好似進入了一個看不到邊際的巨大農場。 

  左凌泉以前瞧見過靈田,但規模最多十幾里,像這樣把整個平原都種滿的,也是頭一次見,只覺『桃花尊主』的尊號改成『桃花地主』要更合適些。 

  不過這種玩笑話,在桃花潭門口說顯然不合適,左凌泉在甲板上觀摩片刻后,就轉身進入了畫舫內部。 

  畫舫的門打開,裡面靜悄悄地沒有任何動靜。 

  左凌泉抬眼看去,身著鳳裙的太妃娘娘,側躺在雕花軟榻上,閉著雙眸竟然睡著了,宮鞋隨意地落在地板上,雙腿微曲,兩隻裹著黑絲的腳兒上下疊在一起;白貓是靈獸,並未睡覺,被當成了抱枕,生無可戀地被摟在懷裡,不敢亂動。 

  糰子倒是能吃能睡,縮進了上官靈燁的領口,只露出一個小腦袋,歪著頭舌頭都吐出來了;可能是睡覺的時候不安分亂動,還把上官靈燁的領口蹬開了些,能瞧見黑色花間鯉的薄紗邊角。 

  「……」 

  左凌泉下意識掃了眼。 

  上官靈燁雖然睡著了,但警覺性很高,左凌泉開門的瞬間,她便睜開了眸子,未等左凌泉移開眼神,就低頭望向了自己高挺的衣襟。 

  「你看什麼?」 

  「呃……看糰子,這睡相真不老實。」 

  左凌泉移開眼神,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轉身打開了窗戶。 

  上官靈燁抬手把衣襟整理好,倒也沒和左凌泉計較此事,她起身伸了個懶腰,開口道: 

  「馬上到地方了。桃花尊主那老……老前輩和師尊關係不和,而且脾氣不好喜歡斤斤計較,恐怕會對你有所刁難,你遇見后機靈些,順著她的話說,別意氣用事,咱們把桃子拿到就走;她若是敢威脅你,你也不用怕,有師尊給你撐腰……」 

  「明白。」 

  左凌泉認真點頭,等上官靈燁收拾完之後,就一起出了艙門,來到甲板上。 

  桃花潭位置在伏龍山脈外面,得名於先人種在拜月湖畔的那棵祖樹,拋開周圍的靈田的話,實際宗門面積不算大,裡面種的全是桃樹,桃花四季不謝,遠遠看去就好似一片粉色的花海。 

  畫舫速度極快,很快穿過了一望無際的靈田,來到了橫隔在平原盡頭的山脈外圍。 

  桃花潭和伏龍山離得近,門風也和伏龍山相差不大,比較守舊,講究『隱於山野』,宗門的入口不像鐵族府那樣莊重氣派,只在進入桃林的道路旁放了塊大石頭,上面刻著桃花潭三個字。 

  看起來雖然簡單隨性,但裡面的一草一木明顯都很考究,有多少門道左凌泉看不出,只能感覺出那股數千年沉澱下來的底蘊。 

  桃花潭的人,昨夜應該收到了消息,已經有人在桃花林的入口處迎接,是在鐵河谷有過一面之緣的花燭夫人和青魁風信子。 

  左凌泉過來要東西,再理直氣壯也不可能對東道主擺臉色,離得老遠就下了畫舫,徒步來到桃花潭外,開口道: 

  「花燭前輩,風兄,好久不見。」 

  花燭夫人是桃花潭的主事之人,善於交際,此時頗為熱絡,上前直接挽住了上官靈燁的胳膊: 

  「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見外,直接進去吧。信子,你帶凌泉去祖樹面見老祖,我和靈燁丫頭敘敘舊,誒……這位姑娘是?」 

  吳清婉和上官靈燁已經很熟了,但終究是野雞下宗的小長老,論地位比不過九宗的內門弟子,論修為更是排不上號,本來想跟在後面當小透明,見桃花潭的長輩問起來,有點遲疑該怎麼自我介紹。 

  上官靈燁因為師尊的緣故,不喜歡桃花尊主,但和花燭夫人私交尚可,聞聲含笑道: 

  「是凌泉的師長,前輩叫清婉即可。」 

  吳清婉本來想說自己是左凌泉的道侶,這樣安排住處就能和左凌泉睡一起了。 

  上官靈燁這麼說,她自然不好再開口,只能欠身一禮: 

  「晚輩吳清婉,見過花燭夫人。」 

  花燭夫人聽見是左凌泉的師長,眼中明顯有意外,不過修行道徒弟比師父道行高太過常見,這隻能說明人家教徒弟教得好,她也沒有怠慢,含笑道: 

  「清婉妹子真是客氣,能教出凌泉這樣的弟子,當我師長都足夠了。上次在九宗會盟,凌泉可是讓我們開了眼界,到現在都好奇怎麼教出來的,清婉妹子既然來了,可否傳授一下心得?」 

  吳清婉能有什麼心得? 

  她教左凌泉的方式,就是騎在身上搖搖晃晃,認真研究什麼姿勢修行更快,這些心得說出去,恐怕會被當成邪魔外道的妖女。 

  因此吳清婉只是含糊其辭,用左凌泉天賦好之類的話來搪塞。 

  三個女人一起閑聊,左凌泉不好搭腔,和風信子直接前往了桃花潭中心的拜月湖。 

  路上和風信子也有交談,但不提也罷,彼此半生不熟,除了互相吹捧就是尬聊。 

  桃花潭靈田太多,弟子都散入了平原上的各處駐地,留在宗門內部的人不多,有也是在忙著閉關打坐,一路來很少瞧見路人,只有幾個慕名而來的膽大女弟子,在遠處偷偷觀望。 

  宗門之中禁止御空,左凌泉一路前行,不緊不慢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了桃花潭的中心,一個隱藏在桃林之間的碧波寒潭出現在了眼前,湖對面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桃樹。 

  風信子在湖畔停步,開口道: 

  「祖樹就在對面,老祖喜歡清凈,不喜弟子打擾,我就不過去了,左兄請吧。」 

  左凌泉目送風信子離開后,沿著湖畔小道,走向湖對面的祖樹,距離尚有兩里,就聞到了一陣花香。 

  花香很濃郁,聞起來竟然帶著三分酒意,功效也類似,左凌泉起初沒有在意,但走出幾步后,就發現腳步有點飄。 

  祖樹距離還很遠,左凌泉總不能停下叫一聲,讓桃花尊主出來見他,當下只能強行穩住心神,屏息凝氣繼續往裡走。 

  修建在桃花林間的湖畔小道並非直線,兜兜轉轉曲徑通幽,看不到太遠的景色,直至轉過一片花叢之時,眼前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被茂密樹冠籠罩的大平地。 

  左凌泉抬眼看去,遮天蔽日的桃花樹下十分乾淨,臨湖之處插著一塊石碑,旁邊放有兩個蒲團。 

  身著墨綠春衫的女子,面向寒潭盤坐,身前放著一張琴台,長發披散在背上,乾淨得一塵不染,周身還有雲霧環繞,就好似從天上落下來的九天仙子,仙氣飄飄而又莊嚴內斂,完全切合了所有人對世外高人的想象。 

  左凌泉常聽見『老妖婆』的稱呼,本以為桃花尊主的言行舉止會比較另類,卻沒想到真人看起來,比上官老祖都仙兒,眼中不由顯出幾分意外。 

  不過左凌泉也不能問桃花尊主『你怎麼長這樣』,當下收斂起雜念,正衣冠拱手一禮: 

  「晚輩左凌泉,冒昧打擾,還請桃花尊主見諒。」 

  「過來坐吧。」 

  桃花尊主並未回頭,空靈嗓音如同在九天之上響起,連帶著碧水寒潭都盪起了一圈漣漪。 

  畢竟是和上官老祖同等級的仙家大佬,左凌泉還真有點壓力,緩步走到寒潭旁的蒲團上就坐,沒有打量桃花尊主的面容,只是看著眼前湖水。 

  桃花尊主想打量左凌泉,不需要用眼睛看,自然也沒什麼動作。她做出仙家高人該有的高深模樣,搖頭一嘆道: 

  「可惜了。」 

  「嗯?」 

  左凌泉剛坐下就聽見這話,自是一愣,詢問道: 

  「前輩說什麼可惜了?」 

  「說你可惜了。」 

  「呃……晚輩愚鈍,不知前輩說的『可惜』,是指……」 

  桃花尊主偏過頭來,用一種很唏噓的眼神,望著左凌泉,輕聲道: 

  「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師父是什麼樣,教出來的徒弟就是什麼樣,你是一塊千年難遇的璞玉,可惜遇人不淑……」 

  嘰里哇啦…… 

  ?? 

  左凌泉覺得這話術很像江湖騙子,但桃花尊主的身份擺在這裡,應該不會用這些小伎倆忽悠人,他認真聆聽完后,疑惑道: 

  「前輩的意思,是我『遇人不淑』,把我帶歪了,誤入歧途?」 

  桃花尊主微微頷首:「八尊主也不過是道行高些的修士,並非聖人,但徒子徒孫會把我們當成聖人,做什麼都有學有樣;你一直跟著上官玉堂……」 

  左凌泉感覺不對了,坐直身體,詢問道: 

  「前輩說上官老祖把我帶歪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是局中人,自然看不透她的本性,她也不會當著徒子徒孫的面展現本性,但她的行事風格,會潛移默化影響你,讓你按照她的方式為人處世。」 

  左凌泉和上官老祖的關係很古怪,很難捋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關係很近,上官老祖甚至還通過湯靜煣的身體咬過他舌頭,有人說上官老祖的不是,左凌泉自然不喜歡聽,蹙眉道: 

  「我覺得上官前輩為人處世沒問題……」 

  「那是因為你年紀小,八尊主互相制衡監督,她比較克制。」 

  桃花尊主轉過身來,面向左凌泉,認真道: 

  「你可知她沒當尊主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 

  「蠻橫無理,獨斷專行,做事能動拳頭絕不過腦子,得理不饒人,沒理也不饒人,被修士稱為『上官蠻子』……」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看著面前認真數落人的桃花尊主,想了想道: 

  「前輩,在背後論人是非,怕是不合適,您貴為一方尊主,若是對上官老祖不滿,大可當著面和她說這些。」 

  桃花尊主又不是沒說過,被上官玉堂吊起來打,才氣得隱世不出待在這裡養老。她見左凌泉不滿,認真道: 

  「你以為本尊騙你?鐵鏃府弟子『有進無退,有腦子都不用』,九宗何人不知,這些不都是上官玉堂教出來的,你難不成也想當一個那樣的莽夫?」 

  左凌泉知道鐵鏃府的行事風格,『有進無退』的意思是『堅守心中之道,不能妥協的事情絕不妥協』,可不是啥都不想埋頭硬莽。他搖頭道: 

  「我行事向來穩健,心中自知是非好壞。上官前輩對我有恩,行事更是光明磊落,前輩若只是想在我面前說上官老祖的不是,那這話也聊不下去了。」 

  桃花尊主見此也不多說,轉身面向湖水,一副送客的架勢: 

  「那行,你走吧。」 

  「……」 

  左凌泉按理說應該起身,但桃子還沒拿,就這麼走不白跑了? 

  「嗯……此次前來,是因為晚輩前日誤入秘境,遇見了孟章神君,經神君指引……」 

  「想摘桃子?」 

  桃花尊主裝冷艷仙子實在不太習慣,本想雙臂環胸,但心念一起又覺得不合適,就把抬起的手放在了琴台上,隨意撥弄琴弦: 

  「這棵桃樹,是本尊的授業恩師親手種下,現在傳給了本尊,不管以什麼地方的規矩來算,桃樹都是本尊的私產;現在樹上結了個桃子,你連本尊的話都不想聽,就想把桃子摘走,你覺得本尊該出於什麼理由,倒貼把桃子給你?覺得你長得俊?」 

  桃花尊主說的也是實話,否則上官老祖也不會為此事發愁。 

  左凌泉沉默了片刻,輕嘆道: 

  「握得住才叫機緣,握不住就不是自己的東西。前輩肯給,晚輩自會記前輩的情;但若是為了一個桃子,讓晚輩昧著良心,說上官前輩的不是,這機緣拿到手也沒什麼意義……」 

  「誰讓你說她不是了?」 

  桃花尊主偏過頭來,認真道:「本尊只是告訴你實情,讓你不要誤入歧途,又沒說不把桃子給你。」 

  左凌泉覺得桃花尊主的言行,和高冷的扮相不太搭調,他想了想,乾脆詢問道: 

  「前輩可是有什麼要求?」 

  桃花尊主也沒什麼要求,孟章神君賜給左凌泉的福緣,她自然不會獨吞截留。 

  但左凌泉偏偏和上官玉堂關係匪淺,把桃子白送給上官玉堂的後輩,和她半點關係沒有,她不成『仇將恩報』的二傻子了? 

  桃花尊主斟酌稍許,搖頭道:「本尊不會藉機刁難你一個晚輩,該是你的東西就會給你。不過祖樹是桃花潭的產業,結的桃子數量稀少,歷代青魁都沒法人手一個,直接給你,徒子徒孫必然不服氣,至少得有個合適的身份;比如你是本尊的親傳弟子……」 

  左凌泉經過老祖的叮囑,猜到桃花尊主會這麼說,他搖頭道: 

  「師徒如父子,拜師收徒是大事兒,絕非一個稱呼那般簡單,我即便想拜前輩為師,也得看彼此是否合適,不然空有其名,拜師沒任何意義。」 

  桃花潭善術法,連武修路數都不走,和左凌泉確實不搭,桃花尊主知道這個提議可行性不大,又道: 

  「不想拜師,至少也得是我桃花潭的人,你可以當桃花潭的供奉仙師,百年內不改換門庭就行。」 

  百年內…… 

  左凌泉修行求的是萬事自己能把握,簽個一百年的賣身契,顯然沒法答應。 

  桃花尊主通過左凌泉的表情,就已經看出了想法,繼續道: 

  「這也不願意的話,你就只能當桃花潭的女婿了,和桃花潭的弟子結為道侶,本尊把桃子當嫁妝送你,如何?」 

  「嫁妝?」 

  左凌泉一愣,對這個提議倒是不反對,但也得有目標才行。他攤開手道: 

  「我並不認識貴宗的女弟子……」 

  桃花尊主眼神示意外面:「桃花潭女子眾多,容貌出彩的不在少數,以你的天賦,和誰配對都不算下嫁,除開已經婚配的女子,剩下的你隨便挑。」 

  說到此處,桃花尊主想起了什麼,或許是怕上官玉堂在背後瞎出主意搞她,又加了一句: 

  「當然,本尊除外。」 

  「……?」 

  左凌泉覺得最後這句有點多餘,他哪兒來的膽子翻牌子翻到桃花尊主身上,而且這事兒顯然不能這麼來。 

  「前輩,男女婚配也是大事,不遜色於師徒傳承,我若是為了一份兒機緣,昧著良心從桃花潭挑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帶走,不說前輩不放心,我自己心裡這道坎都過不去。」 

  桃花尊主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她也不會把莫大機緣,給一個為了修為什麼都能做出來的人。 

  但桃子是她的,什麼都不要求,白送給上官玉堂的人,想想就氣,於是直接挑明道: 

  「這話沒問題,但讓本尊白給也不可能。本尊和上官玉堂關係不好,你應該知曉,不說讓你和上官玉堂斷絕關係,至少你不能只站在她那邊,你和她關係有多親近,就得和本尊關係多親近,不能厚此薄彼;不然你機緣一拿就跟著她走了,以後說不定還回頭來收拾本尊,本尊不成冤大頭了?」 

  左凌泉總算理解桃花尊主的想法了,說起來也不算刁難,而是人之常情。他遲疑了下: 

  「我和上官前輩並非師徒,說起來只是相識許久的……嗯……忘年交,交情這東西,需要時間來積累,和前輩才初次見面,恐怕很難做到一碗水端平。」 

  「你明白意思就好。本尊朋友比上官玉堂多,你和她都能相處,就不可能對本尊有所抵觸,只是需要時間了解罷了。」 

  說完后,桃花尊主手腕輕翻,取出了兩個酒罈,丟給左凌泉: 

  「放心,桃子肯定會給你,大老遠過來,又不急著離開,先在桃花潭住幾天吧。」 

  話聊到這裡,再多說也沒有意義。 

  左凌泉見此唯有點頭,接過酒罈,起身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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