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親事

  翰林院。


  升任侍讀學士之後,王淵搬進了小辦公室,與另外兩位侍講學士、一位侍讀學士同屋上班。


  第一次走進辦公室,就看到李廷相在收拾桌子。


  “李侍郎!”王淵抱拳問候。


  李廷相笑著回禮:“王學士,這張桌子就留給你了。”


  李廷相是弘治十五年的探花,去年才當上侍講學士。


  因為王淵升任侍讀學士,立即引起一係列官員調動。李廷相被調去禮部擔任右侍郎,仍兼翰林院侍講學士和詹事府職務,但辦公地點從翰林院變成了禮部。


  若非王淵飛速升遷,李廷相還得多熬幾年。


  此君的官職同樣升得飛快,隻因其入了皇帝法眼。別的學士給朱厚照講課,朱厚照都聽得打瞌睡,唯獨李廷相講課聽得進去,還稱讚李廷相是“真學士”。


  而且,李廷相跟楊廷和不是一夥的,朱厚照這是在趁機提拔孤臣。


  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李廷相一邊說道:“王學士,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你了,當時你還沒參加鄉試。”


  王淵幫著他收拾,驚訝道:“李侍郎怎麽知道我?”


  李廷相笑著說:“家父在貴州當參議,正德四年才回京。他跟王員外郎(王陽明)交情不錯,經常去文明書院聽其講學。回京時,家父還跟我說,貴州出了一個神童,小小年紀便寫出《臨江仙》這等驚豔之詞。”


  王淵立即有了印象,他似乎見過幾麵,頓時笑道:“原來令尊是李參議!”


  李廷相突然低聲道:“昨日經筵,陛下讓我多跟王學士親近。”


  “是該多親近,”王淵問道,“李侍郎何時有閑,咱們一起去喝酒。”


  李廷相笑道:“明日吧。”


  王淵笑著說:“我來請客。”


  兩人一個是探花,一個是狀元,都是皇帝賞識的翰林院年輕官員,而且都不依附任何派係,今後自然是要彼此照顧的。


  時至今日,王淵終於有了真正的朋黨,除非出現重大變故,否則他跟李廷相的關係牢不可破。


  半上午,李廷相離開之後,另外三位侍讀、侍講學士陸續到來,分別是:吳一鵬、蔣冕和毛澄。


  隻有吳一鵬沒啥靠山,蔣冕和毛澄都跟楊廷和走得很近。


  李東陽已經連續辭官好幾年,奈何皇帝就是不同意,否則楊廷和早就當首輔了。


  吳一鵬、蔣冕、毛澄一坐下來,就在那兒奮筆疾書寫奏章。沒辦法,星象連續異常,所有官員都得上疏言事。


  王淵也寫了一份,各種老生常談,但也屬實際問題,就看皇帝肯不肯改正。


  突然,蔣冕問道:“南夫博覽群書,可曾識得天文?”


  吳一鵬愣了愣:“略懂。”


  蔣冕又問:“金星犯鬥宿,真的是昭示兵災嗎?”


  吳一鵬仔細思考道:“確有如此說法。隻有歲星(木星)犯鬥宿才是吉兆,熒惑(火星)、辰星(水星)、鎮星(土星)犯鬥宿皆為凶兆。”


  “唉,如今盜賊四起,金星又犯鬥宿,不知何時才能止息兵戈。”蔣冕歎息說。


  毛澄插話道:“所以我等身為臣子,才當勸諫陛下端德行、施仁政,否則上天必將再降災禍。”


  蔣冕問王淵:“王學士可知天文?”


  王淵笑著說:“我隻認識北鬥七星。”


  蔣冕追問道:“那王學士對如今朝局有何看法?”


  這是來打聽王淵的真實想法?


  王淵打著哈哈敷衍道:“我跟毛學士看法一樣,陛下應該端德行、施仁政。”


  毛澄笑道:“王學士為陛下所賞識,現又為侍讀學士,平日裏應該多多勸諫聖天子。”


  王淵歎息道:“唉,陛下第一次帶我去豹房,我便勸諫了一番,氣得陛下直接把我趕出皇城。陛下若真那麽好勸,李閣老、楊閣老他們早就勸諫成功了。”


  “還有此等事?”蔣冕驚訝道。


  王淵無奈道:“還能有假?我也是文臣,又為狀元出身,難道甘做幸進小人?”


  蔣冕與毛澄對視一眼,大概是認為初步考察過關,今後可以慢慢拉攏過來。


  四人的職務非常清貴,除了給皇帝講課、陪皇帝讀書之後,基本不幹其他事情。而朱厚照的讀書生涯,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學士們的大部分時間,都隻能窩在辦公室裏聊天喝茶。


  當然,他們還有一層身份,是皇帝的政事顧問。


  但以朱厚照的性格,估計真遇到什麽問題,也就找王淵顧問一下,其他事情都扔給太監、內閣和六部處理。


  成為翰林院侍讀學士的第一天,王淵全都在聊天、看書當中度過,期間還寫了一份糊弄鬼的奏章。


  下班回到四合院,周衝立即迎上來:“二哥,那位宋姑娘又來了。”


  宋靈兒已經從房裏走出,站在那裏笑盈盈道:“王淵,先生喊你去吃飯。”


  “那走吧。”王淵笑道。


  宋靈兒飛快蹦到王淵身邊,親昵的挨著他:“你知道京城的說書人那裏,你都成什麽樣子了嗎?”


  “什麽樣子?”王淵還真不知道。


  “說你能開五石弓,一頓要吃三斤飯、兩斤肉。”宋靈兒說著自己就笑起來。


  王淵莞爾道:“原來能打仗的都是飯桶。”


  “可不是呢,”宋靈兒突然想起老家,歎息說,“唉,若你能帶兵回貴州,肯定把那些反賊都殺光。”


  王淵安慰說:“快了,魏巡撫這兩個月,接連攻下苗酋幾百個寨子。”


  宋靈兒不屑道:“打下的寨子再多有什麽用?也就擒斬一千多反賊。等官軍一退,這些反賊又要回來,官軍總不可能一直賴著不走吧?”


  王淵問道:“想你阿爸了?”


  “嗯,”宋靈兒點頭道,“剛開始我特別恨他,日子久了又恨不起來。”


  王淵說道:“以後有機會,我陪你回去看看,幫你把那些問題都解決了。”


  宋靈兒沒有再說話,因為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她專門問過王陽明,王淵如果取一個土司的女兒,今後仕途必定會大受影響。


  今天來找王淵,就是跟婚事有關,宋靈兒主動請王陽明,給王淵物色一個官家小姐做妻子。


  來到王陽明家,桌上已經擺好酒菜。


  王陽明最近又升官了,心情非常愉快,笑著說:“若虛,坐吧。”


  王淵行禮坐下,宋靈兒幫他們倒酒。


  王陽明舉杯道:“你凱旋而歸,我還沒為你慶賀。”


  “不敢。”王淵一飲而盡。


  王陽明隻呡了一口,說道:“之前怕你被孤立,現在不用怕了,有如此軍功在身,哪個還敢說你幸進?”


  王淵笑道:“這次的軍功,夠我自在好幾年了。”


  師徒二人閑聊一陣,王陽明突然道:“若虛,再過半年,你就十七歲了吧?”


  “先生竟還記得我生辰。”王淵說。


  王陽明道:“要不我當一回月老,給你安排一樁婚事?”


  王淵頓感差異,下意識朝宋靈兒望去,宋靈兒卻麵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王淵搖頭道:“學生暫時未有娶親的打算。”


  王陽明說:“李閣老有一孫女,跟你年齡相仿。”


  王淵立即表態:“不行,以李閣老的尊榮,他孫女我可不敢娶。”


  “哈哈哈哈!”王陽明大笑不止。


  宋靈兒也跟著笑起來,似乎對王淵的反應很滿意。


  李東陽的長子二十七歲就死了,此子十歲夭折,三子周歲夭折。次女幾歲就夭折,三女去年剛死(二十八歲)。隻剩長女和一個過繼子還活著。


  王陽明牽線介紹的,便是李東陽過繼子所生的女兒。


  見王淵死活不鬆口,王陽明也懶得再勸,隻說道:“這次你凱旋歸來,父母又不在京城,好多大臣都來為師這裏說親。隻要你點頭同意,至少有一二十個大臣家的千金隨你挑選。”


  “我這麽受歡迎?”王淵笑問。


  王陽明說:“我這個當老師的,門檻都被人踏壞了。唉,我要是有女兒,也是想許配給你的。”


  王淵朝宋靈兒眨眨眼,宋靈兒隻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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