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官威
王珂將水患的全部卷宗擺在華世宜跟前後，就一直靜靜地在一旁等著，他其實對壩上的事情知之甚少，故此特地讓人去喚喻良洲來，也好到時候應付過去，這欽差看起來根本就是個小姑娘，卻不知道哪來這麽大氣勢，看卷宗的時候，格外認真，還拿了一支朱筆，細細記錄下不對的地方。
每寫一筆，都好像是在自個的心頭上，劃一刀，王珂不知不覺在這樣的靜謐之中，細汗布滿臉頰。
可是他又想，這些卷宗都是更改過的，她能看出什麽花來？
華世宜自然不知道王珂站在一旁滿腦子想的是什麽，她先去看了這批災民的名單，並未看到自家人，才鬆了口氣。然後再去看水患卷宗，朱批過的地方，都是曾經跟爹討論過的方法，還有一些喻良洲自行主張的法子。
密密麻麻，亂七八糟，一份卷宗能搞的如此複雜還不被削官，定是衛卿那廝的緣故。
華世宜一愣，什麽事情都推給衛卿是不是不好？隨即轉念一想，本來就是他縱容地這些商人買官賣官，提高物價，搞得民不聊生，推給他又怎麽了？
她頗為頭疼的捏捏眉心，王珂見狀忙道“大人可要休息一會。”
“嗯，壩上現在可有人巡視？百姓們如何妥善安置？”華世宜抬頭問道。
“有人巡視的，百姓們都有賑災糧食，住在衙門，絕無虧待。”
華世宜點頭，“好，我得空會親自去看看，若與王大人說的有誤差……”她並不繼續說了。
王珂心裏一跳，“絕對不會有任何誤差，大人放心。”
“好。”華世宜笑著應下。
管家匆匆在園子拱門處對王珂招招手，王珂扭頭道“大人，我先去一下。”
“去吧。”
王珂快步趕到拱門處，問道“喻大人可來了？”
“來了來了，馬上就過來了。”
華世宜遠遠瞧著，算算時辰，喻良洲也該收到消息，便對尹靖雁使了個眼色，尹靖雁一個縱身，已經立到了王珂身後。
管家跟見鬼似得瞪大了眼睛。
王珂僵硬回過頭，“哎喲，嚇了我一跳。”
尹靖雁冷著臉，“大人要看卷宗，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不打擾。”王珂默默退下，趕緊跑向前廳，喻良洲身上的官服還未脫下，王珂仿佛見到了主心骨，拉著他便長長舒了口氣。
喻良洲蹙眉，“王兄這是怎麽了？欽差大人呢？”
“你知道欽差是誰麽？”王珂苦著一張臉問道。
喻良洲冷笑，老神在在，“再厲害的欽差，也比不過地頭蛇啊，咱們上麵還有人，你怕什麽？”
“衛相也來了。”
喻良洲詫異瞪大了眼睛，“衛相在你府中？”
王珂點頭，“突然就來了，我正好好伺候著呢，這欽差就氣勢洶洶來了，一來就問我要卷宗，還好那些卷宗動過手腳。”
“等等，你把卷宗給他了，你還慌什麽？”喻良洲很是不解。
“你自個去看了就知道了，明明是個小姑娘，上來連衛相都怕她的樣子，一邊看還一邊問問題，讓你光站著。”
喻良洲玩著手上的玉扳指，“小姑娘？長什麽樣？”
“哎呦我還哪有空看相貌，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覺得，來者不善。”
“不忙，我想先拜見衛相。”
“不是我不想讓你去，衛相說他要休息。”王珂鄭重其事。
喻良洲垂眸思襯，他不知道王珂是不是故意不讓他見衛卿，但現在兩個人撕破臉也沒好處，隻好妥協，“那去見欽差吧。”
二人到達園子的時候，隻見到尹靖雁立在那，看樣子不過十五六歲，身量不高也不矮，但是打扮利落簡潔。
王珂笑臉迎了上去，“禦史大人來了，求見欽差。”
尹靖雁大眼睛上下打量喻良洲，頗為不屑道“原來是禦史大人啊，我們欽差說了，若是您來，今日不見，將來也不見。”
喻良洲笑容凝固在臉上，這話好生耳熟啊，他側過身子，定睛朝著湖心亭上的人看去，就算隔著這麽遠，憑著身形，他也能認出來。
喻良洲詫異地回看王珂，王珂完全不明就裏，還對著尹靖雁道“為何不見啊？那壩上怎麽處理？”
尹靖雁扭過頭，冷聲道“欽差沒說，你們等著吧。”
喻良洲忍下心頭詫異和焦慮，一抖官袍，行了大禮，對著湖心亭朗聲道“商州禦史喻良洲求見欽差大人。”
王珂見狀，也跟著行禮。
園子並不大，華世宜聽到了，不過這種時候，她可以裝聽不到。
翻動卷宗的書頁聲不絕，喻良洲和王珂便一直這個姿勢，他們不惑之年，雖然身體還算強健，但是維持躬身的姿勢，也是吃不消的，王珂率先放下了手，喻良洲卻沒放。
尹靖雁不由多看了喻良洲兩眼，此人倒是耐得住性子。
華世宜看書很快，不過再快，這陳年亂七八糟的卷宗看完，也要幾個時辰，喝了三壺茶，兩碟點心，上了五次茅房，總算是把卷宗都看完了。
她看著手中滿滿的記載，笑了。
這樣的卷宗呈送上去，居然無官員察覺到問題，真是見了鬼了，一個月之內購入五十袋碎石美其名曰填補堤壩缺口，五十袋，這麽多碎石卻沒有相同分量的木料承載，補哪門子的缺口？填河還是補缺口？臨川未發生水患之時，何曾有過缺口？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想了想餓了，便拿著那些卷宗交給一旁站著沈香道“沈姐姐幫忙拿一下吧。跟著我。”
“好。”沈香抱著卷宗跟了上去。
華世宜走到拱門處，尹靖雁也打了個盹了，喻良洲一張臉憋的通紅，身子骨都麻了半邊，抬眸看了一眼近前的少女，小山眉，杏仁眼，長長的睫毛垂下，目光幽深，可不就是華世宜麽。
華世宜卻做出一副錯愕的樣子，上前一步扶起他，“喻伯，您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不知道呀。”
喻良洲扯了扯嘴角，陰沉道“不敢當，下官來時，禦史大人正在查看卷宗，政務要緊，不敢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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