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下定
華世宜說完,大殿上久久無聲,過了會,李文忠冷笑道“華大人之前所言,下官聽明白了,那麽請問華大人,國庫吃緊,不照樣是從百姓身上榨取麽?”
“國庫吃緊,是因為並沒有一個善於理財之人,先帝給了商人發展的本錢,卻也同時在抑製商人,那麽為什麽我們不能取長補短,在商言商,學學商人的理財之法?”
“所謂善於理財,也不過就是按照百姓的人頭收賦稅罷了,難道還有別的法子不成?”
“誰告訴李大人,想讓國庫充盈,從百姓下手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樣如何生財?”華世宜攤手問道。
“你這不是歪理麽?世間萬物,不在朝堂就在民間,既然是國庫空虛,那要錢自然是伸手問百姓要,不取之於民,如何充盈?你若是心存逼迫百姓,那還是趁早死了你這份心吧。”李文忠怒而甩袖。
這時,有一人站了出來,“陛下。”
華世宜凝神望去,正是一直坐在旁邊的魏然,她心裏一跳,不知道這是來發難的還是?
“國舅也有話要說?”司馬淳問道。
“正是,老臣見陛下的二位股肱之臣為百姓為天下謀,心裏也有一番話想說。”
“國舅請說。”
“老臣方才聽了許久,覺得那可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華大人力主官員節儉,省去不必要的開支,讓百姓修養生息,藏富於民,就能逐步改變現狀,是與不是?”
華世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隻是其中一項,臣最想說的是,為何不收回先帝放給商戶的權益,將鹽田、礦產國之私有化,統一管理物價,統一貨幣,以皇權至上!”
滿堂嘩然。
有人喜,有人憂,喜的是那些全靠自己本事爬上來,也無田產的官員,他們早就受京官所累,入不敷出,而京官呢?家中的財務大多富可敵國,都是仰仗先帝放的權利,如果這時候陛下要收回去,他們自然不會不肯,隻是以後還有什麽油水?難不成當官的活的還不如那些做買賣過的敞亮麽?
李文忠想了想,“陛下,華大人所言,都是與民爭利,危言聳聽而,我大楚自有上天庇佑,一直以來都與商戶們相安無事,如今為何驟然收回先帝允諾下來的承諾,這不是置先帝於不義麽?”
華世宜並未看他,繼續道“山澤之利在深山,小民無力開發,若是朝廷廢弛而歸之於民那到了最後也隻是為了富商豪強所獲其利罷了,山海之利,本來就應該由朝廷所管轄,以斷豪強的壓榨百姓,枉顧法度的生財之路,再者說,農業也並非是唯一的生財之道,一切都應該由朝廷來製定規則,而不是任由商戶們抑製朝廷的咽喉,任他們坐地起價,為非作歹,李大人所言到底是我妖言惑眾還是我的話觸犯了您的利益?”
朝堂上爭吵不休,衛卿單手撐著下巴,目光幽幽定在了華世宜身上,她說這些朝政大事的時候,眼神裏迸射出的光芒,是他不曾見過的明亮,她是真的很喜歡。
魏然的話還在繼續,“陛下,老臣覺得……華大人所言極是。”
仿佛是一鍋沸水裏,驟然被冷水衝擊,朝堂上再次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沒料到,這平平無奇的一次朝會,都往一個方向迅速推進,他們冥冥之中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女,仿佛真的能把新法,變成真的。
而他們所仰仗的相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任何一句話。
李文忠哽住,“國舅!”
魏然含笑起身,“衛相怎麽看?”
居然把球丟給了今天一直沒說過話的衛卿,當下氣氛再次微妙了起來,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司馬淳的眼眸微微轉動,最後落在了他的身上。
“琰之,你覺得呢?”
衛卿眼瞼一沉,嘴角帶著三分嘲諷與玩世不恭,他大咧咧起身,連朝笏也沒帶,“回陛下的話,我覺得華世宜華大學士說的新法,狗屁不通。”
衛卿這麽一說,大家覺得基本定局了,陛下絕對不會反駁衛卿的話的,這下可以放心了,畢竟就是個十五歲的小娃娃,還想妄圖改變朝局,做夢!
這麽多年來大家都是靠這個升官發財的,驟然被朝廷收回去,他們還有什麽好處沾染,各人有各人的盤算,以利為先,都選擇站在了衛卿那邊,隻有極少數官員,還眼巴巴看著陛下,看陛下如何裁斷。
多久沒見過衛相與國舅對峙了,這次陛下還會跟以前一樣,無條件站衛卿那邊麽?
而華世宜在聽到衛卿說狗屁不通四個字的時候,心裏驀然仿佛被人砸了一塊大石頭,沉沉地壓著她喘不過氣來。
“啊,多久沒見到咱們的宣政殿這麽熱鬧了?”司馬淳過了會,喑啞笑道,大家緊繃著的神經鬆開。
“本來嘛,朝政局勢,就是要各家所言,暢意直抒,才能論個分明,論出最好來,咱們這死氣沉沉地朝會,總算有那麽點人氣了,朕心甚慰。”司馬淳話鋒一轉,“李愛卿所言,意在維持先帝之法,倒也沒錯。”
隻是,這先帝舊法已經維持不了當今朝局了,要來又有何用!
司馬淳這一笑,大家又有點摸不透了,半天沒敢吭聲,反倒是李文忠掀袍而跪,“謝陛下褒獎。”
“我剛才聽了許久,也下了判斷,新法的確是華世宜一人獨斷所言,既然如此,衛卿。”
衛卿眼皮一跳,掀起來慵懶地看著司馬淳,渾然沒有對君王的尊重與作為臣子的惶恐。
“朕命你與華世宜領中書省、樞密院等宰執,共同策寫新法。”
朝堂上鴉雀無聲,眾人的內心皆是無法言表的震撼,陛下駁了衛卿,還讓衛卿跟華世宜一起寫新法,說白了不就是支持華世宜所說的變法麽?看來馬上要翻天了。
李文忠身子一晃,咬住牙沒敢動,剛才還沒聽出來,現在若還聽不明白,那可真是愚不可及了,陛下剛才說了那麽多,其實就是心意已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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