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均輸
華世宜手擱在了桌案上，靜靜敲擊著，細心端詳著她的“下屬”們，心裏暗暗有了一個計較。
“今日讓諸位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宣布，我打算選出十個城，推行均輸法，先試驗一下，若是可以，我想在全國範圍內施行。”
阮行抬眸，“何為均輸法。”
“要緊就是八個字，徒貴就賤，用近易遠。”
華世宜起身，對內宦吩咐道“取沙盤來。”
“喏。”
大的沙盤立刻放置在了大廳正中央，華世宜起身拿起竹片製成的筆，在沙盤上畫了兩個圓圈，解釋道“每年，各地除卻賦稅，都會向朝廷進貢一定數量的土特產，這些土特產不是隨著稅收征收的，而是市場上購買的，都是本地產量多且比較名貴的東西，由於上貢的數額較大，各官府都怕貢品不足，耽誤了上貢的期限，就會互相爭購，這個時候，商賈就會抬高價格，或者把次品用來充數，買齊全之後，還要自己雇傭腳夫運到盛京，路途遙遠一點的城鎮，就算把所納的貢品全部賣出去，也不足以抵消運費。”
華世宜將沙盤兩頭的兩個圓圈畫上一條線，“抵不上運費不說，還要賠償損失，貢品的質量也不能保證。”
她手腕翻轉，將沙盤上的圖案抹平，繼續道“如果我們在各地設立均輸官，那麽，到時候可以按照貢品的數量，以平均的價格折算錢幣，連同一定數額的運費，饒交均輸官，就算完成納貢的任務。均輸官的主要任務就是看各地的物價高低，在價格高的地區銷售出貨物，在價格低的地區買進，這樣，既能保證朝廷貢品的數量與質量，也能免除綜上所述的麻煩。”
她話畢，中書省的幾個官員紛紛交頭接耳討論了起來。
這方法對於當今朝局，確實是有一定的成效的，首先就免去了貢品參差不齊的問題，然後以貢品作為資本，進行市場流通跟源源不斷的進貨生財，給國庫增加了一個長久的收入來源。
而且此事不像之前那兩件事情一樣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影響，當即就有不少官員支持此法。
華世宜喝了口水，看他們各自的神色，心裏也有了計較，緩緩道“此法能解當今燃眉之急，但是不排除會有地方管理自行交換或者買賣，造成市場混亂，所以，視以後朝局而定，若國庫充盈，百姓富足，此法便可廢黜，到時候在看情況如何製定新法，或完善。”
華世宜沒有一口咬定這法不可變，大家心裏就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生怕華世宜是那種認死理的人。
然則，他們心裏想什麽，華世宜怎會猜不到，隻是陛下任命太過匆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她隻能先推出一個想法，後期再慢慢完善，直到百姓和朝廷徹底消化新法，再在原來的基礎上，改到一個最完美的程度。
華世宜今日在中書省下發的指令，自然已經傳達到了各尚書省，喻承彥在聽完匯報後，心裏竟然燃起了一股自豪感，世宜終究還是在朝堂上大放光彩了。
少時的稚嫩戲語，還在腦內回旋。
“世宜，你長大了想當什麽。”
“我要跟阿翁一樣，當個好官。”
“哥哥呢？”
“我想考狀元。”
“你們都好大的指向哩，我隻想相夫教子。”
他的指尖有片刻停頓，筆下的文書已經被一團墨給毀了，暈到紙背，他收回心神，揉了揉眉心，將筆擱置在了筆架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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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書省出來，華世宜跟阮行幾個大臣一邊走，一邊詳盡的跟他們解釋鹽鐵司要操作的事情，小到官吏，大到文書，連賬目如何管製都要親自交代，李文忠跟在後麵，神色複雜，等到了月華門外，大家都各自散去回去消化華世宜所說的，李文忠才快步追上去喚道“左相大人。”
華世宜轉身，見是他，頷首道“李大人有事？”
李文忠汗顏，他原本以為，華世宜一個女子，之前自己彈劾過她幾次，她上位後會懷恨在心，把他貶斥出京，徹底失去議政的權力，沒想到她好像沒事人一樣，甚至在他提出疑問時都未曾冷嘲熱諷，他這才明白，自己之前對她的認識有多麽的淺薄無知，華世宜她向來是對事不對人，他卻總是以小心之心去揣度她的用意。
不得不承認，她頒布的新法，的確讓陛下煩惱多年的情況一下得到了紓解，他慚愧拱手行禮，“前段時日，下官對左相大人多有不敬，請大人不要往心裏去，下官的不足，下官已經看到，並非因為大人的升遷而慚愧，而是……而是我的心胸過於狹隘，看事情太過於表麵所致。”
華世宜聽完，語氣平平道“李大人隻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身為官員，我們的對錯並非不是由他人評說，而是由陛下決定，在我看來，李大人雖然固執，卻並非是壞事，畢竟朝堂上，像您這樣敢於直言的人，很少了。”
李文忠沒想到華世宜是這麽看他的，當即心裏又是一陣愧意，他無奈搖頭，“下官慚愧，明知道當時有可能是錯怪大人的用意，卻不認錯，是為一罪，受人挑撥，公然在朝堂上彈劾大人，是為二罪。”
“我並未往心裏去，李大人也全部忘了吧，而且，我所作的事情，是好是壞，都有兩麵性，誰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在刀劍上走的，你有你的堅守，我有我的野心，但我們所求都是一樣，為百姓，為朝廷，至於史書未來如何書寫，就是後人的事情了。”華世宜莞爾一笑，英氣的五官霎時多了幾分灑脫，她頷首後轉身離開，李文忠站在原地良久，深覺自己在朝堂數十年，原來竟沒有一個他看不起的女子心胸寬廣。
華世宜走到馬車邊，抬頭看了看天，心裏空落落的，以往她的馬車旁，是衛卿的馬車，現在那邊空著，也不知道他跟鴻熙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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