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煎熬
“會,而且有不少懸崖峭壁,如果遇上大雪封山,才是最危險的。”衛卿沒有瞞著她的打算,直接說出了那邊的地勢。
“小時候,你就住在那?”華世宜軟軟問道。
衛卿一愣,傳來輕笑,“我以為你會問該怎麽上去,會不會有危險,這麽想知道我的過去?”
華世宜轉過身,跟他麵對麵,雖然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注視著她。
“嗯,想知道。”
“其實沒什麽,你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就是每天學藝,和一群老頭子在一塊。”衛卿說得很輕鬆。
“那你身上的傷呢?”
“小時候留下來的,學武功肯定會留下疤痕,沒什麽。”
華世宜剛想說什麽,就感覺到了從腳趾突然躥起的劇痛,令她渾身都仿佛被車碾過。
她下意識咬緊牙關,衛卿聽著她不說話,便道“你要睡了麽?”
“衛卿……”華世宜在被窩裏突然拉住他的手。
他一怔,“嗯?”
“我覺得渾身都不舒服,膩得慌,你讓靖雁過來,我想洗個澡,很快就好。”華世宜快速說完,又怕他不同意似得撒嬌道“好不好?我真的好難受,這樣我睡不著。”
衛卿皺眉,“可這……”
“求求你了。”她語氣又軟了幾分,他哪會願意看她不舒服,自己剛才去沐浴的時候那種感覺他也明白,男人都受不了渾身是汗入睡,何況姑娘家。
“不準洗太久,知道麽?”
“嗯,不過你也去休息會,別一直等我。”
“好。”
衛卿在她頭上印上一吻,覺得她身子又顫了顫,這才掀開被子下床。
幾乎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刻,華世宜身上那股痛感再次席卷而來,就像一隻手扼住了她的喉嚨一般,骨頭層層碎裂,窒息又痛苦,她額上的冷汗冒出,她都能感覺到貼身的衣物已經因為汗而粘附在了身上,難受且憋悶,她怕發出聲音讓衛卿發覺,張口就咬住了被褥。
這邊,衛卿已經穿戴整齊,打開房門出去。
華世宜暗中鬆了口氣,可是汗水都已經將她的睫毛打濕,鹹濕的感覺進入眼眶內,淚水混雜著汗水膩在臉上,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承受真麽大的痛苦。
尹靖雁一聽衛卿說華世宜要洗澡就心裏覺得不對勁,快速到了房間後,她直接掀開了床帳,華世宜整個人像個蝦米一樣蜷縮起來,腮幫用力咬著被褥,雙手都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床鋪淩亂地像是打過一場仗。
“世宜!”尹靖雁拉過她一隻手,“怎麽樣。”
“疼……”華世宜閉著眼睛,剛鬆了口,又是一陣鑽心蝕骨的疼痛席卷而來,“不要讓衛卿進來,不要……”
“好,我不讓他進來,要不,我將你打暈吧。”
華世宜點點頭,尹靖雁直接一個手刀,然而根本打不暈,身體實在太疼了,華世宜的五官都已經有些猙獰,尹靖雁眼圈一紅,開始在心裏咒罵下毒之人,門外,驚鴻敲響房門道“華大人,我送水進來。”
華世宜對尹靖雁點頭,“你讓她……送到門口……你去接,不要讓她進來。”
“好。”
尹靖雁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一條門縫道“她害羞,洗澡的時候我一個人幫忙就行了,你把水房門口吧,我來倒。”
“哦,華大人沒事吧?”驚鴻問道。
“沒事,就是覺得身上髒。”
驚鴻上下打量,“你怎麽神色這麽凝重。”
“沒有的事,我就是有些累了而已,你快去多打幾桶熱水,這身子暖和了睡得也香。”
“哦好。”驚鴻應了。
尹靖雁端著熱水倒在客棧的浴桶之中,擰了把毛巾過來,提華世宜擦身上不停冒出來的汗。
“別一直要被褥,試試看這個。”尹靖雁把另一塊毛巾折疊了一下,塞進華世宜嘴裏。
華世宜實在忍不住了,她示意尹靖雁將自己綁起來。
尹靖雁拿出準備好的布條,將她的四肢固定在床鋪的四個角落,這樣的姿勢讓華世宜的痛苦更加嚴重,她不停地眨眼睛,手指死死扣進被褥之中。
尹靖雁是個習武之人,都未必能說自己絕對能扛過這樣的痛楚,更別提華世宜是個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小姑娘。
她蹲在一旁道“要是撐不下去,把衛卿叫來吧,有他陪著,總比自己一個人扛好。”
華世宜含淚搖頭。
尹靖雁真是沒辦法了,她隻好寬慰道“念兒說,你這蠱蟲去除了,所以毒發的時候,也許不會痛很久,有的嚴重的要一整夜,你說不準一會就好了。”
華世宜點點頭,尹靖雁看著她的手指用力到骨節凸起,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便背過身去道“真不知道你這丫頭到底哪來的執拗心思。”
她說完,又默了默,衛卿不值得她這麽做麽?不,他值得。若現在中毒的是她,她願意讓韓夜這樣痛苦地看著自己承受折磨麽?
她說不好,但她能確信的是,華世宜也同樣愛慘了衛卿,這個小姑娘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她愛得少年,他承受再多的傷害,也不願意其中有一份,是屬於自己的。
門外,驚鴻與元九站在回廊處,二人麵上都閃過震驚,他們都不敢看衛卿的臉色。
這個從小認識的冷酷少年,這個帶著他們走出地獄的人,此刻正在走廊的盡頭,他毫無形象可言的將頭埋在臂彎之間,無聲的哭泣,房內的聲音,他們這些習武之人,能聽得清清楚楚,他自然也聽得明白。
一直以來,他們都隻知道主人對華大人情根深種,他一味對對方付出,從來不知,原來華大人也是這般珍視著他。
他們都不由自主的退了出去。
若你在深淵之中,那一道陽光突破陰霾,闖過風雨,寧可自己去承受雷電,也要用餘光溫暖你,不論她是否強大溫柔,都願意為你撐起一片天堂,那你還有什麽理由埋怨命運對你從來不公,起碼,她還在。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點打在窗框上發出細密的悶響,尹靖雁才打開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