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勸諫
昨晚時素蓉的身子忽冷忽熱,最後阿歡將人抱在懷裏,這才緩和了下來,尹靖雁剛一進門,便看到了這副情形。
“素蓉!”她一下甩開了韓夜的手,坐到了床畔,伸手想去拉時素蓉,看著上麵包紮的傷口,也頓住了手。
“怎麽會這樣?她怎麽會這樣?”尹靖雁眼裏粹出憤怒的火光,聲音因為高亢都有些嘶啞。
“我們找到人的時候,已經這樣了,現在高燒不退,很危險。”華世宜如實道。
尹靖雁捂住了嘴巴,看著阿歡的樣子,竟不知道該怎麽問。
“是喻承彥幹得?”
“我隻能說,跟他一定有關係,但把素蓉傷成這樣的人,未必是他。”
“他又同黨,他為什麽要抓素蓉,國舅幹得?”尹靖雁也立刻想到了魏然,華世宜搖頭,“我不確定,隻是若真的是他幹得,我們根本找不到素蓉。”
的確,尹靖雁下意識往下一看,看到她膝蓋上厚厚兩團布包著,皺眉道“她腿怎麽了?”
“臏刑。”
饒是韓夜這種漢子也是倒抽了一口涼氣,“竟這般狠毒。”
阿歡突然抬頭,幽幽道“你大婚那一日,我與她說過幾句話。”
尹靖雁看了他一眼,“你們倆一見麵就是跟烏眼雞似得盯著彼此,還能說上話呢。”
阿歡沒理會她沒好氣的指摘,反倒看向華世宜道“那日,她找不到秀主,便找到我,對我說,讓我告知秀主,即日起立刻離開盛京,不要再耽誤。”
華世宜與尹靖雁對視一眼,齊齊看向他問道“你怎麽不早說?”
“她不讓我告知你們,說是陛下的吩咐。”
尹靖雁猛地站了起來,“所以從霜不是自己要走,而是素蓉知道了什麽,知道了她再不走,陛下就會要了她的命,是不是?”
阿歡搖頭,“這個我無法確定,隻知道秀主離開前對你說得那番話,同樣適用於在座的各位。”
華世宜勾了勾沉了嘴角,“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秀主離開前,曾說過於柘,這段時間,樓中有什麽異動麽?”
阿歡點頭,“前來的暗探死了三四波,估計因此驚動了上麵那位,原本便是用見不得光的手段保住了國祚,自然不肯讓知情人留下一點線索,素蓉竟然背叛了她,再被人擄劫,正中她的下懷,她自然不會過問。”
尹靖雁咬牙喘了兩口氣,“我們是陪著陛下一起長大的情分,每個人都願意豁出去命去保護陛下,當年素蓉為了你能活著,這才將你們全家告發,這個你早就知道了,隻是情義這關你過不去,蹉跎至今,如今她成了這樣,你若依舊要舍她而去,現在就走吧,我們這也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指不定滔天大禍便要來了。”
尹靖雁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女帝的種種事情,她心中雖然有了模糊的概念,但當真裸擺在她眼前,她確實無法消受的。
幹脆把醜話說在了前頭。
阿歡緊了緊臂彎中的女子,她如今這般憔悴,說不準他馬上就會失去她,在比起永失,還有什麽能夠將他們分開。
“我離不開,你知道的。”
尹靖雁得他一句承諾,也沒什麽好說的,直接對他行了一個大禮。
“如今能照顧她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你了,女帝這邊有我們替你擔子,你大可帶著她遠離盛京,去這世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隻是素蓉性情雖冷淡,可內心卻如火焰,女帝要殺從霜,她完全可以不用告訴我們,我們是自小一起長大,也也做好了隨時為國捐軀的準備,她卻是拚了前程跟命告訴了她,從霜若是知道要付出代價是這個,恐怕也不會走了,我已經走了一個姐妹,這最執拗的一個,我隻能交給你了,周鶴嵐。”
這是多年後,尹靖雁再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阿歡喉頭滾了滾,鄭重地點了頭,也代表了,他與時素蓉的過往,他一並吞下了,過去種種,皆為往事浮沉,他與她有這麽一線生機,自然不能再浪費光陰。
華世宜看著時素蓉的睫毛抖了抖,突然道“我與靖雁替她換藥吧,你們先出去。”
韓夜頷首,阿歡小心將她放置在床榻上,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眼皮在輕顫,他什麽也沒說,轉身和韓夜一道出了門。
關上房門後,華世宜擰了毛巾,輕聲道“尚言既然醒了,為何不願麵對?”
時素蓉扯了扯嘴角,睜開了眼,她的眼球泛黃,還充滿了血絲,可見這幾日根本沒睡過,她張了張嘴,發出了極其難聽的聲音,“大人看到了魚腹。”
華世宜點頭,“你是怎麽辦到的?”
時素蓉緩了緩,“我在用刑的時候,聽他們說起你家的別莊就在附近,便假意答應告訴他們想知道的事,但我要求給個體麵,讓他們帶著我出去,洗漱一番,那個女人倒是讓人領著我出去,然後給我準備了一間房間,讓我解決三急,還好她並不會走出書房,反倒是給了我機會,正巧見到你家忠伯前來討要鯽魚,我便扯了衣擺,以血書寫,告知了我所在的地方,他們也沒料到我會偷偷傳信出去,等我回去後,便打算聽天由命,她知道我出爾反爾,便下令拔了我的指甲……”
尹靖雁蹲在旁邊守著她,眼圈一下就紅了,“該死的混賬,你可記得她身上有什麽特征,要是被我抓到,我定要她百倍償還!”
時素蓉看著她,想伸手,卻無法動彈,隻是張口挑一些緊要的說道“她聲音是掐著嗓子說得,我辨認不清,不過她的衣裳繡著不少紫色的小花,她身邊的男人我倒是認出來了。”
“是喻承彥。”
時素蓉看著華世宜,“是他,咳咳咳咳。”
她喉嚨被藥物灼傷,多吸入一口氣喉頭便癢,最後她擺擺手,暗示她們拿來筆墨,用手書寫。
華世宜起身去取了,時素蓉單手握拳跟幼兒拿筆一般,在紙上寫著“郡馬欲知曉衛卿舊事,謹慎此人。”
華世宜瞳孔驟然縮緊,時素蓉又寫到“與他同伴之女,對朝堂眾臣知之甚詳,也許為官宦人家女眷,亦或者罪臣之女,切要注意。”
華世宜點頭,時素蓉最後思量片刻,寫道“女帝對你多有忌憚不喜,你今日救我,她必定會將難題甩脫給你,與衛相可做戲,生疏遠離夫妻關係,莫讓她不滿。陛下身邊應當也有其他人,能提前知道陛下對從霜起了殺意,我出宮泄露此事,便剛好給了郡馬可乘之機,幕後之人雖然不一定是國舅,但與他們二人一定脫不了幹係。”
時素蓉這番話竟與華世宜婚前的想法不謀而合,等這句說完,時素蓉便沒了力氣,最後才拉著尹靖雁,寫下一句道“不必救治我的腿傷,這是我欠周家的,權當我的報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