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最後
不知不覺中，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入侵她的世界，她被動的承受著，被人安排著沐浴擦身，被人扶回了房間，等躺到了喻承彥身邊，她才有了種真實的感覺。
喻承彥早就在床上等著她了，見她回來放下書冊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啟程了，今晚早些睡。”
“好。”她靜靜應下。
喻承彥讓人吹滅了燭火，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窗外的樹梢隨著風在緩緩顫動，影子投在了對麵的牆壁上，魏令萱的心也隨著那影子，從一開始的狂亂，最後逐漸平靜。
她翻身突然從後麵抱住了喻承彥，他還沒睡熟，隻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抱著她，笑著開口道“怎麽了？舍不得我？”
她沒吭聲。
喻承彥歎氣，“你素來是嬌氣的，我就去兩日，你不要怕。”
他說這些話，好像是與自己從未有過芥蒂，也從未有過對峙，這段日子，他們就像是這天底下最平常的夫妻一般。
可是她知道，今晚，是她最後陪著他了，她走以後，他是解脫，還是憤恨，都不重要了。
她要徹底將他放下了。
今晚，她最後一次當他的妻子。
她將頭抵在他後背上，甕聲甕氣道“聽說淮陰濕冷，你多帶些衣裳，府上的牡丹花，你一直覺得夏日裏招蚊蟲，不喜歡的話，你全部拔了吧，種你愛種的。”
喻承彥笑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你不是喜歡牡丹麽？我沒關係。”
她的眼淚無聲順著麵龐落下，“以前，是我不懂事，對不起你太多，往後，你能不能原諒我。”
喻承彥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吧。”
“好，不提了。”
反正，是誰也都放不下的，父母之仇，若真的能放下，他也就不會走上這條路了。
喻承彥翻過身，將她抱在懷裏，幫她把被子掖好，魏令萱閉上了眼睛，他輕聲道“睡吧，嗯？”
“嗯。”
這一夜，她沒有睡著，一直睜著眼睛看著他，直到天亮，他有清醒的動靜了，才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
他動作輕柔的起身，穿衣，離開，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很想再跟他說說話。
但是她不能。
直到門被關上，她壓抑了許久的哭聲才逐漸放開。
對不起，這次，我也要走了。
喻承彥上了馬，不知道為什麽，他看了眼郡主府的牌匾，心裏有些不詳的預感。
“這幾日多照看郡主一些，我很快就回來。”
“郡馬放心。”
喻承彥抿了抿唇，還是揮動了馬鞭。
魏令萱是在他起床後一刻鍾才起來的，跟往常一樣，吃了飯去喻婉婉那邊坐坐。
“婉婉，嫂嫂要走了，這是給你做的最後一個竹蜻蜓，往後要好好跟哥哥過日子。”
喻婉婉茫然看著她，“嫂嫂去哪裏。”
“嫂嫂也不知道，這是你跟嫂嫂的一個小秘密，好不好？”
喻婉婉點點頭，“嗯。”
魏令萱又交代了院子裏的嬤嬤幾句，才回房換上了以前的衣裙，牡丹春色，繡金織線，金珠環繞，鮮紅蔻丹，在眉心處，她也細細點綴了金箔珍珠。
鏡子裏的女人，既陌生，又熟悉。
她將布老虎塞進了木盒裏，放入了食盒中的夾層，又讓小眉去準備馬車，把食盒放在裏頭。
上了進宮的馬車，喻承彥身邊的人也對她寸步不離，魏令萱沒有排斥，也讓他們鬆了口氣。
入宮門後排查，再到下馬車，這一段路，他們就無法跟上了。
“郡主，小人們就在此處等候。”
魏令萱點頭，帶著小眉往宮內走。
大半年沒進宮，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心境卻與往日不同了，路上見到她的人，比以往更恭敬，甚至隱隱有討好的意思。
可見父親在華世宜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權勢更甚充錢，並且，已經到了不加掩飾的程度。
“許久不見郡主，郡主的氣色看起來更好了。”
她虛浮一笑，其實以前也不愛搭理她們，但是現在她這樣子，便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好不容易到了馬球場，她正在尋找太子的蹤影，卻又被人引領去了上首席位，這裏坐著的大多年紀都是她的長輩。
“郡主，可算把您盼來了，這麽長時間不見，您怎麽看起來更美了，到底是人年輕，這肚子裏的孩子將來也必定粉雕玉琢，像觀音菩薩座下的小童子。”
這幾個人是當初母親還在時交好的夫人，可惜母親出事後，再無往來，今日大獻殷勤，不過是為了父親吧。
“可不是麽，看這月份，再過不久就能生了，說到底呀，還有郡主有福氣。”
魏令萱覺得聽著沒什麽意思，便開口問道“對了，怎麽今日人這麽少？都是生麵孔。”
一位夫人神秘兮兮道“郡主還不知道吧？朝中大臣的子女都跑了，聽說是京兆府府尹帶著跑的，這馬球會今日找來的，都是禁軍大營裏叫來的。”
“都跑了？跑去哪了？”
“好像說，是去燕京了。”
“燕京？不是要打仗了麽？”
幾位夫人麵麵相覷，“難道郡主還不知道麽？燕京的仗已經打完了，蕭昊直接背叛了朝廷，命也大，活下來了，還不知道接下去怎麽樣了，我們家老爺為了這個事情，天天忙的腳不沾地。”
“誰不是呢，還好我兒子好好呆在家裏，若是他也跑了，我便當沒生過，給家裏招惹禍端的東西。”
魏令萱想不通其中有什麽聯係，便沒繼續深思。
那幾位貴婦發現魏令萱知道的東西還不如她們知道的多，也少了打探的心，拉著她說了如何養育孩兒的事情，便聽太監高聲傳報，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眾人起身叩拜，魏令萱很是吃力，光是行禮就得人攙扶著，不過還沒等她跪下，司馬建安已經走到了她跟前，虛扶了一把，“表姨如今不方便，不如跟我一起坐上頭，看的也清楚。”
上次見麵並不愉快，魏令萱看了他一眼，見他不動聲色，也從善如流地應下，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隨著司馬建安往上首去。
“還是這個郡主命最好，雖然隻是個郡主，可比公主差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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