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昭業
草長鶯飛二月天，學堂裏難得放了假，謝窈跟李家明媱等閨中小夥伴一塊去踏青。
遠處重山疊巒，雲霧繚繞，四野靜謐，侍衛丫鬟們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又去生火燒柴，生怕有一點照顧不好的。
謝窈身上細細塗了艾草的汁，才屁顛顛得下了馬車去放風箏。
“明媱，快看，哥哥給我做的紙鳶。”
李明媱抬頭一看，謝窈手裏的果然是一條綠色的大蟒蛇紙鳶，巨大的舌頭吐著信子，她臉色一白，差點滾下山坡去。
這次來的都是華家學堂裏的小姑娘們，大家看到謝窈的紙鳶都驚聲尖叫了起來，謝窈插著腰哼了一聲，蛇有什麽好怕的嘛，翠翠可聽話了。
韓哥哥還不來接窈窈，這樣就能跟韓哥哥一起放紙鳶了。
她見她們都害怕，便準備把紙鳶飯起來，等韓念來接自己再拿出來，可是山上有鍾聲傳來，謝窈探出了頭，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看身後的人，發現沒人注意到她，她就往那樹叢裏一鑽，就往上爬。
不過這山真高啊，謝窈有些吃力了，她撈起裙子吭哧吭哧努力往上，卻聞到了一陣香味。
這裏有人居住麽？也許是肚子餓了，謝窈這回沒再休息，一鼓作氣爬到了半山腰，還真的有一個小院子，是跟郊外莊子裏一樣的茅草房呢。
謝窈興衝衝走過去，院子裏有一窩小黃雞，正在滿院子跑，她有些興奮得拍了拍手，後腦勺突然就被人打了一下。
“哎呀，誰打我！”這下打得可不輕，她眼圈一下就紅了。
待回過頭才發現是個小哥哥，他頭發很長，一半紮起，一半幾乎遮住了另一半臉，剩下的哪隻眼睛就這麽盯著她。
“你幹什麽打我。”謝窈生氣道。
大概是她的聲音大了點，屋內走出來一個女人。
謝窈呆呆看著她，突然對她展顏一笑，謝窈是知道自己生得好看的，因為無論在什麽地方，她衝那人笑一下，她一定會得到誇獎的。
那女人也確實驚訝了，朝謝窈走進，謝窈看著她，突然道“姨姨，你生得好漂亮啊。”
魏令萱沒想到自家院子裏怎麽會出現這麽個乖巧的小丫頭，紮著兩個發髻，看身上穿戴，應該是哪個官家出來的。
她身份敏感，倒是不敢靠近了。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是怎麽來這的？”魏令萱蹲下身問道。
謝窈歪頭，“我叫窈窈，我肚子餓了，便上來了。”
“原來是這樣，屋子裏有蛋羹，你等等。”魏令萱擦了擦手，去廚房端了蛋羹過來，又找了個小凳子給謝窈坐。
謝窈吃了一口蛋羹，又看著腳邊到處跑的小黃雞，十分滿足的模樣。
“姨姨你人真好，小哥哥是你的孩子麽？”
魏令萱瞧著她生得漂亮，點了點頭，“他叫小業，等會我讓他送你下山好不好？”
“好呀，說不定我哥哥也來接我了。”
鍾聲再次響起，謝窈扭頭，“為什麽上麵有鍾聲。”
“因為那是寺廟，我也該去上香了。”魏令萱提起腳邊的籃子，謝窈屁顛顛跟著，“我也想去看看。”
魏令萱仿佛在遲疑，但是目光卻看向了默默跟上來的那個小少年身上。
“來吧。”
她突然道。
這個寺廟顯然並不夠謝窈玩的，她上下跑了一圈後回到了原地，那個漂亮的姨姨還跪在那，虔誠的祈禱著什麽，而跪在她另一邊念經的佛陀竟然長得很像剛才那個小哥哥。
謝窈觀察了他一會，才跑到了門口。
“業哥哥，你為什麽不進去啊。”謝窈問道。
她這個稱呼顯然引起了少年的不滿，他第一次開口說了話，聲音倒是跟自家老哥有點像。
“進去的人，都是有求於佛，我沒有想求的。”
謝窈眨了眨眼睛，“為什麽，我每天都有好多心願啊。”
魏昭業看著眼前的少女，一看就是活在蜜罐子裏長大的，她還真的睜著一雙大眼睛，跟他分享起了自己的心願。
“我今天呢想吃寶芳齋的四囍包子，明天呢，我想有一條新裙子，先生說要教我跳舞了，學了跳舞，身段會更好看呢，可是我哥哥是個討厭鬼，他說我學什麽都像青蛙。”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旁邊的小哥哥也沒說話。
她順著他的視線往裏麵看，卻發現他的目光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你怎麽了？”
“你看過他的臉麽。”
“看過啊，他好像你啊，他是你爹爹麽？”
魏昭業朝她看了過來，“我娘說，我沒有爹爹。”
“不可能，我娘說每個人都有父母的。”
魏昭業沒反駁她，謝窈卻突然拉著他的手，“你幹什麽！”
他輕聲呼喚，又不願意打擾了廟裏的人，卻還是驚擾了他們。
普濟轉過頭，那平靜無波的目光就這樣定在了昭業的臉上。
謝窈沒察覺他們之間的風起雲湧，拉著魏昭業也跪在了蒲團上，閉上眼睛道“菩薩菩薩，求求你，讓小業哥哥見到自己的爹爹吧。”
魏昭業看著普濟，張了張嘴，許久沒說話。
普濟低頭施禮，將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送到了他的麵前。
“這是什麽。”
“是佛珠。”
他的聲音真好聽，像溫暖的風，魏昭業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酸，他眨了眨眼睛，沒讓眼淚掉下來，一雙大掌捧起了他的臉，“小施主的眼睛不能時常落淚，還要多多珍重。”
魏昭業點頭，“嗯。”
普濟這才看向謝窈，謝窈突然一拍腦門，“哎呀，師傅，許願的時候是不是要報上名字跟住址啊，不然菩薩不知道我是誰，那我一定要說清楚的，菩薩菩薩，我是謝窈，我住在丞相府，你可一定要記得，讓小業哥哥見到爹爹，讓我有新裙子哦。”
剛才一直沒吭聲的魏令萱突然睜大了眼睛，看著那正在三拜菩薩的少女，難怪眉宇間如此熟悉。
普濟隻是含笑看著她，等她起身了才道“菩薩聽到了你的心願。”
“真的麽？那菩薩也太好了吧，以後我帶著爹爹和阿娘一起來看你吧，還有小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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