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妝成祗是熏香坐(1)
龐小蝶在杭州呆了有半月餘,眼見二月春發,她思念家人,也有些呆不住了,把自己的行李裝了,想等鶯奴再來的時候跟著回去。魚玄機也暗中看著,挑了一個晚上,遣丫鬟給她送去一隻梨花木盤,上托一隻小小的金盅,拿蓋子扣著。另又有一些糕點甜飲,一道送進去,還囑咐丫鬟順口問問龐小娘子這盅裏的是不是她中意之物。
那小娘子次日再來拜魚玄機,將金盅原封不動地還給她,說道:“奴回頭思慮了許久,到底受不起宮主的恩,奴還是將寶物退回宮主夫人。”
魚玄機掀開蓋來看了眼,那三條觀音蠱還在裏麵躺著,便問:“你想要的是不是這樣東西?”
龐小蝶嚅嚅道:“原本是的,是奴家覺得無福消受罷了……”
“有無消受的福氣,是我的決定,你在與誰說話,可這樣出爾反爾?這樣說來,你是準備嫁作紫閣婦了?”
龐小蝶又沉默了,像塊木雕似的站在原處,笨笨的。
魚玄機簡直氣急敗壞,心道鶯奴怎的什麽樣的徒弟都要收,嘴上沒說什麽,隻是站起來走了。龐小蝶被她留在身後,還捧著那枚梨花木托盤,眼神有些鬱鬱的。等魚玄機午後回來,桌上擺著那金盅,但已經喝空了。
鶯奴三月來杭辦新春的衣事,將小蝶帶回湖州去。與鶯奴同坐一乘,她也不太愛答話,仍舊那副似乎在忍耐什麽的模樣。但鶯奴問她在宮主那裏過得如何,她卻說“宮主夫人嚴厲”,仿佛有些不滿。鶯奴自然是替魚玄機說話,隻道:“宮主信奉的是算理,熱愛規矩,也是當然的。”再問她“已下定決心要嫁人了麽”,她又忸忸怩怩的,但微微地點了點頭。
鶯奴有些難過,但說:“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太小了。如若有這一日,宮主教你如何與人打交道了麽?”
她說:“宮主夫人對人冷冷落落的,小蝶學不來。”
鶯奴笑道:“她待人接物冷漠,是因為打點通融的事不能親自去做。好比楚女隻身入秦宮,一人的矜傲即是一國的矜傲,縱如何好壞都不會言語,是為客身的主,是這一宮的主,也是楚國在秦的主。好壞的事,近了是貼身的奴才去爭執,遠了是我們這些母家的人與你的夫家對峙,這是做夫人的‘靜’道。”
她頷首聽著,鶯奴再說:“而我霜棠閣將你嫁出去,也是盼你在紫閣替我們守著霜棠閣的利。如若有一點異樣,該是你向我們報告,是為做夫人的‘動’道。而這也都不能大張旗鼓,因而你見魚宮主冷冷的,實際她為霜棠閣做了多少,你全未看見,隻覺得她不周到。我問你,你在她那裏,她可有餓著、冷著你?”
龐小蝶搖了搖頭,鶯奴笑道:“這就是了。”
回了霜棠閣,五閣主便將女兒的棍棒長劍都收了,不再讓她和弟弟一起去習武。一日早上,她覺察自己額上長出一顆隱約的紅痕時,坐在梳妝台前十分悔恨地哭了。用額前的碎發去遮也不成功,隻得做了一件抹額戴著,娘親來問,她也不摘,弟弟來碰更是推得遠遠的,更怕羞恥,倒是很像待嫁的女兒了。隻有過了晚飯,回到自己房裏,她才小心地掀起來看看。
覺察這陌生的胎記忽然出現在自己身上,惘然中覺得自己對不住父母之恩,壞了身體、折了壽命;教主之夢也好,和親也好,現在什麽都是做了一半、懸在空中,她覺得很恐慌,但不知對誰說起。
弟弟練武,又在長身體,家裏獨為他做一份食。她午間代家裏仆人去送飯的時候,見以前的同儕一個個練得滿頭大汗、麵泛紅光,從食袋裏抓過水和餅就吃的模樣,仿佛一場劍練下來可以忘了一切,不剩任何煩憂。這是何等親切的時光,現在與她無關了。
她也手癢去摸摸劍,當即遭到弟弟嘲笑,說“這是阿姊的無用物什”,一旁還有人幫腔:“就是就是,成了親有得摸哩!不貪這一刻。”男孩們就笑起來。黛黛不懂他們話裏的意思,轉頭去問,謝家的公子便點著阿賽喊道:“阿賽,你把你的劍亮給黛黛看看!”
阿賽因姐姐在場,憋紅了臉,轉而指著梁連城說:“你讓黛黛看阿城的,阿城的有那麽大哩!”
黛黛不明所以,真的跳下凳去梁連城那裏看,被龐小蝶輕輕拉了一下,說:“不要去!”麵色有些窘,梁連城坐得遠遠的嚼餅,隻看見龐小蝶的表情就笑了,引得謝家的也大笑起來。龐小蝶覺得受辱,忿忿去了,一頭偷偷地流淚。身後還聽謝家的在說:“哎,黛黛,你看嘛!”
兩個男孩兒因抓著黛黛去梁連城身邊,她既好奇又害怕,兩個師兄邊恐嚇她“可不能對師父說、也不能對大閣主說”,邊誘引道“再看得是十年後了!”嘻嘻哈哈的扯梁連城的褲頭。他在吃飯,鬧得心煩了,往桌上扔了碗,解了褲子便接著吃,看也不看。
兩個男孩慫恿師妹剝開他褲子鑽進去看看,黛黛不肯,有些退縮的意思,他們便生氣了,逼著她看。黛黛胡亂伸手進去摸了摸,發覺那地方雞冠似的長了許多自己沒有的東西,很茫然,把手縮回來了。
“那你都看了我們的,我們也要看看你的!”
黛黛辯解道:“我沒有看呀!”
“那便讓我們摸摸你的!”
她有些迷糊,以為也算是公平交易,便嚅嚅地說:“那就一人摸一下……”掀起衣襟,兩手緊握著疊在胸前,不敢動彈。兩個男孩子一齊把頭鑽到她褲腰裏,讀書看畫似的研究了好一會兒,拿手摸了一陣,遠不止一下。
黛黛急了,說:“小狗,怎麽還不出來!”
男孩兒說道:“一會兒讓你摸回來不就成了!”一邊交頭接耳地說:“這與畫冊上怎麽有些不一樣呀!”另一個說:“噯,你不懂,每個婆娘都不一樣!”又賞了一回,終究是悵然若失地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