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九叔一定要喜歡阿姐呀
第39章 九叔一定要喜歡阿姐呀
用過午膳。
抄手游廊里,兩個幼妹纏著裴道珠玩耍。
裴道珠嫌昨晚晦氣,想沐浴更衣洗掉霉運,於是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腦袋:「我去金梁園前,給你們布置的功課可都做完了?」
世家高門,總是要好好培養家中女孩兒的。
裴家請不起教習先生,裴道珠便承擔起教妹妹琴棋書畫的任務。
而聽到「功課」二字,原本嘰嘰喳喳的雙胞胎小姐妹,立刻別過臉兒,心虛地抿住小嘴。
裴道珠板起俏臉:「我去沐身,等會兒考你們功課。」
兩個小姐妹對視一眼,連忙火急火燎地去翻功課,大約是要臨時抱佛腳了。
裴道珠目送她們跑走,丹鳳眼中藏著罕見的溫柔。
她轉身去廂房,不料卻撞上蕭衡。
他倚在美人靠上打量裴道珠,像是才認識她一般。
裴道珠不願搭理他,徑直與他擦身而過。
……
廂房。
陳舊的屏風後置著一隻浴桶,熱氣氤氳。
裴道珠泡在熱水裡,仔細磋磨肩膀。
顧嫻敲了門進來,把一壺熱水放在浴桶邊,柔聲道:「怕你涼著,又多燒了一壺熱水。」
裴道珠彎起眉眼:「這種瑣事,阿娘何必操心?您去歇著吧。」
顧嫻笑著站到裴道珠身後,替她散開滿頭青絲,拿香膏抹在髮絲上,攏在掌心輕輕揉搓:「昨夜多虧了九爺,阿難才能平安回來。咱們家是知禮數的人家,阿難覺得,可要備禮致謝?只是蕭家什麼也不缺,我也不知送什麼才好……」
裴道珠暗暗撇嘴。
備禮致謝?
蕭衡欠她的可多了,狗男人萬死不足以謝罪,她謝他個鬼!
她含糊敷衍:「九爺兩袖清風心地善良,平日從不收禮,更何況昨夜本就是他負責城中治安,救我是他分內之事,阿娘就不要費心思了。」
顧嫻好奇:「阿難很少誇別人,怎的誇起了九爺?我瞧著,九爺看你的眼神也不大尋常,莫非你們……」
裴道珠一個激靈。
她在浴桶里坐正了,不悅:「阿娘!」
顧嫻見她如此,知道她沒那個心思,溫柔地捏了下她的臉頰:「阿娘知道了,不取笑你了……」
她踏出屏風,替女兒掩上屋門。
眼底,卻藏著幾分憂慮。
她的小阿難,是世上最寶貴的明珠。
在她眼裡,配得上任何郎君。
只唯獨,家世差了些。
也是十六歲的年紀了,早該說親的,可惜她這個當娘的沒本事,沒法兒替她找到好人家……
她憂心忡忡地穿過游廊,瞧見正在賞花的蕭衡,連忙福了一禮:「蕭大人。」
蕭衡虛扶一把:「裴夫人不必多禮。」
顧嫻真誠道:「這一個月來,阿難住在金梁園,給貴府添麻煩了。昨夜之事,我對大人更是感激不盡。」
蕭衡:「阿難乖巧溫順,很討人喜歡。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會對她負責到底。」
他生得好看,君子如玉的姿態,更容易叫人親近。
顧嫻雖然覺得他的話聽起來怪怪的,但仍舊對他很有好感。
她笑道:「阿難也稱讚你兩袖清風心地善良,很崇敬你。」
蕭衡挑眉。
裴道珠竟然誇他善良?
洗澡洗到腦子進水了?
顧嫻鼓起勇氣:「說來不好意思,我有個不情之請……」
「裴夫人但說無妨。」
顧嫻豁出了臉皮:「九爺周遊郡國交友廣泛,認識不少青年才俊。我家阿難也是說親的年紀了,只是總也找不到合適的。你身邊若有適齡的郎君,還請介紹給她相看相看……」
蕭衡沉默。
他說的「負責到底」,並不是她理解的這個意思。
然而總不能剛跟裴道珠的雙親見面,就暴露出狼子野心,他總得經營經營自己的形象的。
他保持微笑:「裴夫人放心,阿難的親事,包在我身上。」
得到他如此斬釘截鐵的承諾,顧嫻倍感意外。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呢。
蕭衡的目光落在不遠處。
屋檐下花木蔥蘢。
裴家的那對雙胞小女郎,頭著挨頭,正在緊張讀書。
他慢慢道:「貴府的女孩兒,都很熱衷讀書。只是沒有先生教導,終究是不成的,不如讓兩位小侄女也去金梁園,園子里有不少同齡孩子,祖母請了京中最好的先生教導,既能學到東西,還能結交玩伴,極好。」
顧嫻欣喜:「當真?只怕叨擾了你們。」
蕭衡微笑:「無妨。」
經過昨夜的事,他估計裴道珠不肯再隨他回金梁園。
那就乾脆把她的兩個幼妹一塊兒帶走,屆時她不回也得回。
顧嫻並不知道他和自家女兒之間的算計,只當這叔侄倆互相敬重,又為兩個庶女能學到琴棋書畫而高興,因此連忙去喊康姨娘收拾行李。
……
裴道珠終於梳洗乾淨。
她穿過游廊,詫異地發現蕭衡居然還沒走。
他坐在屋檐下,正教她的兩個幼妹讀《詩經》。
最年幼的裴桃夭,奶聲奶氣:「九叔喜歡哪一句?」
蕭衡嗓音平靜:「『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他頓了頓,斂去眼底的深沉,問道:「你們阿姐最喜歡哪句?」
裴子衿搖頭晃腦:「阿姐最喜歡『信誓旦旦,不思其反』。阿姐說,世上的郎君都不靠譜,依靠他們可以過好一時,卻不能過好一世。阿姐說,人這輩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噓!」
裴桃夭連忙捂住雙胞姐姐的嘴。
她緊張:「你說出來,九叔就不喜歡阿姐啦!」
裴子衿眼睛睜得圓啾啾,仰頭問蕭衡:「九叔喜歡阿姐嗎?別人都說我阿姐嫁不出去,可我阿姐頂好頂好,九叔一定要喜歡阿姐呀!」
小姐妹尚還年幼,卻要問情情愛愛的事兒,蕭衡不知如何作答。
似是若有所感,他抬起眼。
不遠處,竹簾輕曳,春陽細碎。
剛梳洗過的少女宛如出水芙蓉,安靜地站在竹簾邊,她換了一襲深青色羅襦裙,烏青長發用紅繩束在腰后,幾瓣桃花飄零而至,更添幾分嬌艷風雅。
她看著他,卻又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那樣複雜的眼神,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