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春獵(12)
不知從哪裏來的冷箭,丹雲隱本就警覺,聽見那邊竟有破風之聲,仔細一看有個不起眼的人縮在樹後,竟在彎弓搭箭,而另一個暗影飛竄而去就要打掉他的弓箭。
蕭君闕的瞳孔皺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眸子是如此猩紅,眥目欲裂,眼裏除了麵前的人再無其他。
白衣嗆血,形銷骨立。
蕭君闕衝上去,抱住了要倒下的丹雲隱。那邊暗衛長提著刀過來都沒聽見,隻是抱著丹雲隱,“你是想死?孤不準,孤告訴你,你若是死了,孤便大張旗鼓的去相府提親,去娶你的庶妹,待來日定會助丞相位極人臣,你忍心死?你若撐住不閉眼,孤等你大好就去求個恩典,接你住進東宮。”
丹雲隱視線有些模糊,傷口鑽心的痛,很不巧也很不幸,雖然她重活了一世,可她可能真的不是受老天待見的天選之子,這一箭貼著她的心口,她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了。
丹雲隱有些想笑,竟也真的扯了扯嘴角,不知老天會不會垂憐再給她一世啊?可她這一世還沒有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可若是蕭君闕來受這一箭,若是萬一也是中了要害,她豈不是連最起碼的恩情都沒有還明白,還有何顏麵活在世上?她真的是太沒用了,實在是太沒用了,她該是欠蕭君闕一條命的,謝他救了在鳳鸞宮中垂垂遲暮的她,謝他在她最無能為力的時候替她報了仇。她下意識的就推開了蕭君闕,她本是想讓蕭君闕更感激她的,隻是沒想到她還真是高估了自己。
畢竟她真的,不是什麽天選之子。她無非,隻是一個凡人罷了啊。
隻是這人怎和前世的廢太子一樣,如此極端,如此辣手無情的,就不能跟她說些好聽的話嗎?丹雲隱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想再說什麽卻隻能嗆出一口接一口的血沫子,“咳…太子殿下一定沒哄過女子,如若不然…隻是無論如何,真好,我是第一個吧,是第一個嗎?”
丹雲隱的眸子有些失焦了,霧蒙蒙的,眼睛裏沒有眼淚,沒有垂死時不甘心的掙紮,隻有繾綣:“娘親說好要再給我做碗桃羹吃的,她失約了,做女兒的沒法子,隻得去找她了。”丹雲隱又咳了兩口,咽了一口血沫子下去,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蕭君闕啞聲答道:“是。”
杜青迅速從懷裏掏出兩小瓶藥,“主子,這是九轉散和金瘡藥。”
蕭君闕隻聽見了九轉散,“還帶了什麽?”每年春獵秋狩暗衛身上都會帶品質最好的傷藥和一些藥品,身為儲君遇見這種情況是有很大幾率的,以往從沒派上過用場,今日用場是有了,隻是不知有沒有效。
“孤帶她回去,你們把人收拾好了,這件事之後孤親自查。”蕭君闕目露寒光,以往這些事實在查不出任何線索也就罷了,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無非是那麽幾個人裏的某個,隻是這次,他一定要把背後的人揪出來千刀萬剮。
蕭君闕棄了馬,打橫抱好丹雲隱,雙手平穩,喉結卻在顫抖,足尖點地便朝著皇家的住營地掠過去。
丹雲隱慢慢閉上眼睛,蕭君闕啞聲:“你不準閉眼。”
丹雲隱想說話卻說不出來,這個人還真是橫行霸道,之前那副什麽謙謙有禮風光霽月的樣子,都是硬生生裝出來的吧。想來裝的也是夠辛苦了,真是有些可憐。丹雲隱思緒紛飛,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覺著越來越冷,眼皮子也越來越睜不開了。
是誰在吵嚷?
已經不知道了。
蕭君闕匆匆抱著丹雲隱行起輕功便到了營地,蕭淩雲定睛一看好懸沒暈過去。仔細看了,才發現受傷的隻有一個人,竟是丹雲隱。
皇後更是直接捂著心口道:“這是怎麽了?闕兒…”就要起來去蕭君闕身旁,眼淚沁在眼眶裏。
好在蕭淩雲小聲道:“似乎隻有隱丫頭受傷了。”皇後才定下神,堪堪挽回了失態的樣子。
德貴妃訝異的掩嘴,又用帕子遮了遮鼻子,好濃重嗆人的血腥味。
“兒臣參見父皇,啟稟父皇,獵場裏有刺客欲行刺,恰丹小姐替兒臣擋了一箭,父皇,兒臣急去尋隨行太醫,先告退了。”
蕭君闕臉上難得出現了焦急。話說的簡短,似是根本沒有征得皇帝同意,隻是說一嘴罷了。隻是關懷則亂,人命關天,倒也是挑不出什麽錯處來。
隻是德貴妃眼珠子一轉,搶在皇帝麵前開口,狀作小女兒般依在皇帝胳膊旁,口中卻是不客氣,淩厲道:“竟有刺客?還不來人護駕?!”又道:“太子殿下如此失態,竟是口不擇言了?所有隨行的太醫都是陛下身旁的,如太子殿下所言有刺客,豈有空閑功夫?!若是有什麽,太子殿下擔得起?”
那幾個太醫本來早就想動,德貴妃這話說的,一雙腿邁也不是,不邁也不是,隻得看皇帝的意思了。一個是寵冠六宮幾乎顛倒原則的貴妃,一個是太子殿下,真是讓人難辦,總不能明麵上衝撞德貴妃吧?更何況說的還誅心,倒也真是冷漠,為了和太子殿下嗆幾句,甚至敢草菅人命。
蕭君闕壓下了心底的出離憤怒,“德貴妃所言甚是,隻是一個太醫,還不至於如此地步耽誤人命。”
蕭君闕本也想直接衝進禦醫的駐紮地的,隻是禦醫都是在皇帝眼皮子跟前兒的,為的也是怕皇帝有一絲一毫的磕碰,他總不能二話不說直接把丹雲隱甩在太醫跟皇帝眼前吧?本來就是走個過場,一個嬪妃有何資格插嘴?耽誤時間,便是耽誤人命。暗衛隻會做簡單的止血和急救,可是這在心口附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傷著心脈,暗衛自然不敢貿然拔箭,還是要等專職的禦醫來。
“規矩說的好,獵場裏兵器無眼的,女眷除了接了命,誰能進去?怎的獨獨太子殿下巧了碰見誰了,抱著個血人就大言不慚的要調離太醫,本宮倒是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