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潮湧(2)
他一個皇帝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尤其是蕭平凜自己不肯也不會去承認更不可能承認的別人說出來他還要勃然大怒的,那就是他是一個多剛愎自用,多驕矜的君主,是一個多不願意看見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醉心於至高無上權力的君主。
實在是有趣。
實在是太有趣了。
有趣到他不得不重新提起來心中那股年輕時心高氣傲的殺伐果斷和六親不認的心思,不得不對這個曾經疼愛的小兒子被他認為不知道世事不是那般的惹眼也不是那般的會勾心鬥角的印象也是煙消雲散——這一個一個都是挨著告訴他,恨不得直接將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恨不得將他的頭按下去指著銅鏡告訴他,他已經年老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了,他控製不住了,他也要陷入了當年他的父皇那般的掙紮的地步當中了,隻是先皇的兒子中還是有幾個是真心的對待先皇作父親的,如今看來四下悲涼,誰才能是聽話的,誰才能安安心心的真的將他當作了父皇掏心掏肺的對待呢?而不是這般,仿佛這麽些年來竟然是養了個白眼狼出來,本來蕭平凜對蕭君闕不好,所以也慢慢的就壓根不當著蕭君闕是自己的骨肉了,慢慢的就把蕭君闕當成了一個類似於政敵上的人來鬥爭,來對待,來看待,絲毫不記得父子二人之間的血緣關係,留下來的隻有忌憚和猜疑,可是蕭平凜捫心自問是出於哪個層麵,蕭君林和安知霜是斷斷不知道當初敕婉的事情的,所以更不可能是忽然知道了什麽才轉了性子,那既然是如此無論出於哪個層麵對於蕭平凜來說,都是已經對蕭君林足夠好的了,他給了蕭君林和安知霜母女足夠的殊榮足夠的寵愛,可是為什麽還是這樣的不知足呢?明明他給的已經夠多的了啊。既然是給的不要,那麽想再要或是終於醒悟的時候·············
恐怕也是為時已晚了。
其實像蕭君闕這樣明刀明槍的,就算是蕭君闕再怎麽被誇是如何天資聰穎的,是如何適合繼任玉朝的,是如何適合天下儲君的位置的············這些就算是都壓過了當年蕭平凜所擁有的,可是蕭平凜起碼知道蕭君闕那時候還是不對他藏心眼的——那就是個天資傲人的孩子,雖然自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心思十分密,也是從小一直就坐在儲君的位置上所以一直用著儲君的標準衡量著自己,小小的年紀就知道板著臉,可是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還是忍不住揚起來一張白嫩嫩的小臉,明明是十分謹慎而又尊敬的語氣,蕭平凜卻能生生的聽出來一股子小小的期待和十分不易察覺的··········緊張,那玉雪可愛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就這樣軟軟的問他,能不能和父皇一起玩一會兒呀,起碼那個時候,蕭平凜是真心的喜歡蕭君闕這個孩子的,可是後來孩子長大了之後············說來都是命數,不提也罷了,蕭平凜那般的人,就算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對了一個人好,所謂的自認為的對敕婉好,給敕婉的就是家破人亡,國破人亡罷了。
可是蕭君林和蕭君闕不一樣,這個孩子就比蕭君闕小上那麽幾個月,可是心性卻差遠了,可以說從小到大蕭君林表現出來的就一直是覺得自己分毫不輸給皇兄總是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模樣,那副小模樣倒是也招人喜歡,因為疼寵安知霜還有蕭君林,在蕭平凜的眼裏這個兒子就像是沒有長大一般,蕭平凜自己是從腥風血雨當中走出來的,自然就格外的珍貴這種似乎可以稱之為兄弟之間頗為膩歪的爭寵,蕭君林倒是也不是什麽惡毒的咒罵或是在他的耳邊不斷的灌輸,反而可愛一些,所以蕭平凜也是格外覺得蕭君林更加適合當他的兒子——隨著兒子的長大之後。
不過就如蕭平凜剛剛所想的,就算再怎麽樣,蕭君闕是再怎麽天資過人,可是小時候還是天真爛漫的,還是滿心裏麵都在想著能不能做出來一個不太符合作為一個儲君標準的天大的事情——父皇能不能陪自己玩一會?那太不易察覺的幾分央求和期待,正是一個小孩子,就包括後來蕭平凜沒有明顯表現出來對蕭君闕的忌憚的時候,那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也是默默的,可是還是能聽出來時不時的那小孩子的對父皇的央求和希冀,和對過去的那種父慈子孝的追念,所以那時候蕭君闕也是不隱瞞自己的,也不是現在這般的收斂鋒芒,當真是個風光霽月風頭無兩的人,可是慢慢的蕭平凜覺得一些已經暗示不了蕭君闕的,那就隻能開始做實質上的事情了,也就是那個時候,蕭君闕興高采烈的從西域班師回朝,開開心心的自己要做一些從西域人手裏學來的手藝要給蕭平凜釀一些雪釀,可是卻被蕭平凜輕飄飄的一句話砸的楞在了原地,捧著的酒壇子上麵還有沒有幹的封泥,一切都是那樣的新鮮,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結束了,蕭平凜自己是清楚明白的,從蕭君闕班師回朝之後自己有些忍不住也不願意看開始忌憚的時候,蕭君闕意識到之後逐漸變得越來越沉默,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風頭無兩的人了,取而代之的,蕭君闕仿佛換了一個人,十分內斂,以前是學著做儲君聽了皇後的話不能成日嘻嘻哈哈的沒個正行,要保持著儀態,要有威嚴和端莊尊貴的樣子,可是到底眼睛裏麵還有些稚氣和稚嫩,還有一些人性的色彩,而一夕之間就仿佛換了個人,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睛裏麵,剩下的隻有淡漠和冷淡,毫無波動,似乎是被什麽塵封住了,再也沒有人能走進那雙眼睛裏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