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了結（9）

  丹雲隱閉了閉眼睛，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似乎又有了麵對下去的勇氣，她本就沒有失去那份勇氣的，她還是丹雲隱，她不是這些日子過的安然了就不敢去觸碰鮮血淋漓的懦弱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一片清明。


  正如敕悉則所說，若是蕭平凜所做的孽，那就由他來終結，不關下一代更不關其他人的事情，蕭君闕的為人如何，待她真心如何，她不是眼瞎了，也不是被衝昏了頭腦之後隻知道作天作地，她隻是需要冷靜一下，她隻是需要查清楚娘親的死到底是因為什麽，若是隻和蕭平凜有關的話，那麽，她不是要放棄蕭君闕，她也不是要放棄她肚子裏的孩子，因為仇恨是可以終結在蕭平凜身上的吧。


  丹雲隱的反應其實和杜克勤預料的差不多，杜克勤倒是十分了解敕氏的兩位公主，的確是這般的，若是從小不知道的親情便淡薄了許多，能親手去報仇終結罪孽就好了，不會將自己嫁給了蕭君闕這件事情當成了天大不得了的事情，一定要一刀兩斷斬個鮮血淋漓才行。


  “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誰害了娘親，蕭平凜是如何，我都會親手去了結這段罪孽。”丹雲隱對著敕悉則，十分鄭重的說道，隻是她心中一刹那閃過了一個念頭，蕭君闕會願意讓她··············弑了他的君父嗎？

  ···········

  長久的沉默。


  敕悉則忽然流下了兩行血淚。


  魂魄是沒有眼淚的。


  敕悉則的身形漸漸消散——


  “我看來，也是撐不住了。這十幾年來，為了等到有朝一日能入夢和你說················神殿也支撐不得我這一縷魂魄再存在下去了嗎··············”敕悉則喃喃自語，而後哭著哭著忽然笑了出來，若是除去那兩行血淚，丹雲隱定然會覺得，這是一位什麽樣人間絕色，就是這般有兩行血淚，還顯得如此的美人媚骨，敕悉則不是那般瘋狂的笑聲，而是就那般溫柔的笑，像是看見了調皮的小孩子在機靈古怪的惡作劇一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一樣，是那般的柔和，帶著所有的繾綣和眷戀，隻是她這一消散便是萬劫不複，若是按著敕悉則所說，旁人離於天地之間，尚有下一世可期盼的，可是她的命魂早就獻祭給了禁術，她就再也，不會存在了，是徹徹底底的消失，是徹徹底底的——


  忽如遠行客罷了。


  這不過是一場人間的旅途，她不過就是遠行客，遠至山川湖泊，遠至日月星河，消散於漫漫天際，不會留下一絲存在的痕跡，這縷魂魄，這位風華絕代，也當是名動天下的美人，就這樣化作飛煙，帶著繾綣，帶著悔意，帶著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都這樣，遺憾的，離開了，罷了。


  丹雲隱忽的向前兩步，似乎是想觸碰到那幾乎消散的身形，丹雲隱覺得自己的指尖碰見了那縷魂魄的存在，是那般的輕柔，那般的溫柔，也是那般的冰冷。


  “姨母············”


  敕悉則的眼裏忽然又升騰起來方才那般的晶亮的星芒，她的笑容更滿足了，就像是得到了甜蜜糖果的小孩子——“吾在。”


  她的族人會原諒她嗎？

  他們都是那般溫柔的人，都是那般善良的人，敕悉則恍惚好像看見父王和母後，笑意吟吟的張開了雙臂在等著她跟小時候一樣調皮的撞進懷裏，恍惚好像看見了敕娓婭羞澀靦腆的笑著，在甜甜的喚著她皇姐，恍惚看見了知己林佩櫻，她擺開一盤棋，隻是對麵卻空無一人，她恍惚看見了她生平曾經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麵上帶著笑容，輕盈的邁著腳步，在朝著她走過來。


  會的。


  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來自遠古天地的聲音，輕輕的告訴她。


  他們原諒她了。


  敕悉則帶著滿足閉上了眼睛，直至身形徹底消散。


  美人終前，一顰一笑，都是絕色。


  前塵過往，不過是世間荒唐罷了。隻是紅顏枯骨，終究還是太殘忍了罷。


  可惜敕悉則沒有看見，丹雲隱身上的氣運，在一點點的消散——敕悉則不過是一縷魂魄，自然沒有能力看得出來，丹雲隱身上的氣運，逐漸的都到了肚子裏的孩子上，都匯集到了腹部，而她，則是失去了流光溢彩，隱隱發烏。


  上天是公平的，沒有人會一直幸運下去。


  隨著敕悉則的消失，這個夢境也開始崩塌，丹雲隱再回頭，無比眷念依戀的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還是十歲出頭的娘親啊·············神殿漸漸崩塌，人也漸漸的消失了，就像是寧氏在她麵前，就那般去了一樣，她抓也抓不住一點。


  丹雲隱也醒了過來。


  丹雲隱一醒過來就發覺自己的手幾乎是出了汗，被人攥在手裏，小心翼翼的捂著，丹雲隱看了看又趴在床沿子旁邊小憩的蕭君闕，心中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隻希望，前一代的債，當真可以終結在始作俑者蕭平凜身上就好了，不要再節外生枝，就好了。
——

  一晃日子過的倒是快，馬上就要到丹雲靈臨盆的日子了，可是誰都沒有想到，本來是一直老老實實的丹雲靈竟然是這般的一下子成了焦點，茶餘飯後的談資。


  本來以為是個可憐人，身上還懷著前三皇子的遺腹子，可是卻沒想到，這個孩子也就這麽去了，生的費力，生下來之後，孩子就沒氣兒了，是個女孩兒，也是可憐見的。


  蕭平凜聽了之後沉默了半晌，然後問了身邊的太監擎蒼宮的日子到底是如何的，也許是心中還是對自己曾經的女人的一點點愧疚還是惦念，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蕭平凜下令將擎蒼宮伺候的人整治了一番，雖然之前也就沒有伺候的人了，也就隻有一個瑩兒。內務府也不敢給餿壞的飯菜了，生怕皇帝忽然找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