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恨你一生一世
雪地、血地。
風雪漫天,雪地依舊是雪地,可已經可以瞧見血地。
陳風走過的道路已經成了血地。
可飄飄的飛雪落下,血地漸漸又變成了雪地。
陳風還活著,那龍五呢?
秦護花、公孫妙、杜七、石重的心已經沉了下來,他們甚至都已經開始絕望了,他們盯著精舍,盯著寂靜無聲的精舍。
秦護花走了一步。
他往前走出了第一步。
無論什麽人踏出第一步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特別是此時此刻,但已經踏出了第一步,那下一步就不再困難。
因此秦護花走了,他向著精舍走去。
龍五勝了或敗了,此刻他已經不再在意,他隻希望知道龍五是活著還是死了。
陳風、龍五都是當世頂尖劍客。
這樣的劍客對決勝負分,那就生死明。
陳風還活著,那是不是意味著龍五已經死了呢?
所有人腦海中閃過這個問題,可他們不願意多想,他們不敢多想,他們不希望龍五死,可此刻陳風卻還活著,那龍五豈非已經死了?
有時候人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譬如此刻,他們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
他們距離精舍隻有三十七八步。
秦護花走了三十七八步,他走進了精舍,瞧見了龍五。
龍五身上至少有七八道劍痕,都是差一點致命的劍痕,可龍五沒有死,他還或者。
可此刻他已經沒有瞧龍五了,他瞧著另一個人,另一個本不應當出現,但偏偏出現了的人,一個女人。
他瞧見了那個女人,公孫妙、石重、杜七也瞧見了那個女人。
女人躺在龍五的懷中,她的胸口都是鮮血,可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燦爛,更明媚。
慕容秋荻並不想知道陳風和龍五交手的結果如何,她隻需要知道陳風還活著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她並不在意,可卓東來在意。
卓東來很好奇陳風和龍五一戰究竟誰勝誰負?
陳風既然還活著,那豈非龍五已經死了?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過,可迄今為止卻沒有任何人證明這件事,唯一可以證明龍五生死的人已經睡了過去。
他狠狠抽了抽健馬,馬車向著聚福客棧而去。
蒼白的臉,無神的眼,龍五依舊是龍五。
他沒有抬頭瞧秦護花、公孫妙、杜七、石重等人一眼,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你們出去。”
龍五的話就是命令,因此所有人出去,精舍關上。
精舍又已經成為了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還是有兩個人,卻並非是陳風和龍五,而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和龍五。
龍五望著懷中的女人,他冷冷盯著女人瞧了半晌,道:“我一直想找你,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女人笑了。
她已經很虛弱了,無論什麽人中了一劍,都會很虛弱,她也一樣。
可她的笑容很燦爛更陽光,她望著龍五,眼中沒有一丁點恐懼,她盯著龍五瞧了半晌,才以一種龍五熟悉而又開始有些陌生的語調慢慢道:“我當然要送上門來,倘若我不送上門來,你豈非已經死了?你現在沒有死是因為我,因此你欠我一條命,你又已經欠我一條命了。”
她摟著龍五,笑容燦爛。
龍五望著女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盯著女人的胸口,那道倘若不是陳風留手絕對已經致命的傷痕,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女人的笑容已經不見了。
她非常從容的鬆開了龍五的肩膀,她慢慢站起身來,望著龍五淡淡道:“我要你無法忘記了,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想起我,這句話我豈非早已經對你說過?難道五年過去你已經忘記了。”
她盯著龍五慢慢道:“其實我希望陳風不要手下留情,一劍殺了我,那你就可以永遠不能忘記我,不能忘記一個叫秋橫波的女人。”
龍五沒有說話。
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忘記秋橫波這個女人了。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不能忘記秋橫波這個女人了。
曾經不能,現在更不能。
秋橫波又笑了起來。
她是名滿天下的秋水夫人,她是驚豔江湖的三湘龍五的妻子,她的身份高貴,她的丈夫名滿江湖,她的武學造詣超凡,她擁有令全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容貌。
她實在沒有什麽不滿意的了。
隻可惜有一點,有一點錯了。
名滿天下的龍五不應該殺了一個人。或者說名滿天下的龍五殺了的那個人不應當是他那無惡不作但對她關懷備至的父親。
這一點錯了,那接下來的一切都錯了。
因此秋橫波成為了龍五的夫人,而秋橫波又離開了龍五,成為了名滿江湖的秋水夫人。
這一點不能怪誰,這就是宿命,一種上天製造的惡毒宿命。
她曾想過,倘若秋橫波不遇上龍五那就好了,可惜秋橫波遇上了龍五,當秋橫波的父親死的時候就注定會要找到龍五,她要找龍五報仇。
而秋橫波要找龍五報仇,那就不能愛上他。
可秋橫波卻偏偏愛上了那個叫龍五的男人。
——她嫁給他是報複他,可她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愛上了他。
因此她不僅僅在報複他,也是在包袱自己。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無論如何都已經甩不脫的感覺。
因為她是秋橫波,而他是三湘龍五。
這種感覺似乎自這兩個人誕生之初就已經決定了,一種被宿命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秋橫波望著龍五。
她的麵色還是有些蒼白了,可她的眼中沒有了笑意,她拿起那柄吸入鑄造的寶劍遞給龍五。
她望著龍五慢慢道:“記住這柄劍,記住這個人,一個叫秋橫波的人,她要恨你一生一世。”
龍五沒有說話,他握住了秋橫波。
可這個秋橫波確實一柄劍,而真正的秋橫波,秋水夫人,他曾經的妻子,卻已經走了。
他低頭望著手中的秋橫波,抬頭又望著雪地中漸行漸遠的秋橫波,他慢慢道:“我記住了,我記住了秋橫波要恨我一生一世!可我也不會忘記秋橫波卻也早已經決定愛我一生一世。”
他握著劍,將劍慢慢插入劍鞘。
這一刻仿佛已經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