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雪中照血
——仙人掌上的刀
刀如針,命飄零。
散不完的刀光,數不盡的刀魂。
江湖中人,隻要聽見這首沉鬱哀傷的小曲,就知道它是說誰了。
蕭淚血已經有四五年沒有在江湖上行走了,可他還關心著江湖上的事情。
——一日是江湖人,一輩子都是江湖人。
蕭淚血曾經是江湖人,他雖然已經退出江湖,但他還是江湖人,因此他不能不關注江湖上的事。
因此他知道在他退隱以後不過兩年間傳遍江湖的小曲,也知道了花錯這個人。
花錯已經銷聲匿跡於江湖已有兩年。
可一日是江湖人,自然不可能永遠銷聲匿跡於江湖。
花錯是江湖人,因此花錯還是出現在了江湖上。他橫空出世於江湖,是最近這段時間除開玉羅刹、謝曉峰以及傅紅雪以外最有名的人。
他也來到了磐石鎮。
蕭淚血知道花錯來到了磐石鎮,也知道花錯是因傅紅雪而來到磐石鎮的。
對於話語的事情他基本上是已經知道的,對於任何一個和卓東來有關係的人以及對他有威脅的人,他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因此他從未想過花錯竟然會成為他的對手,也從未想過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危險女人也成為了他的對手。
蕭淚血以前沒有想過,可現在不能不想了。
一身勁裝的女人卓立在土牆前,她冷酷淡漠的盯著笑起來非常吸引女人的花錯,也瞧著麵無血色的蕭淚血。
她冷眼旁觀,仿佛這件事本就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她盯著沉冷抑鬱的蕭淚血,慢慢道:“我一向佩服蕭先生這樣的人,因此我並不願意和蕭先生為敵,今日我也不會和蕭先生為敵,即便蕭先生現在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止蕭先生,甚至還親自為蕭先生準備好上等的寶馬。”
她輕輕拍了拍手。
一抹全身如墨的高大健馬如風卷殘雲般奔騰而至,停在了草屋外。這是一匹即便是外行人都可以瞧得清楚的寶馬。
蕭淚血已經有些驚訝了,可他的麵上眼中身上都沒有流露出半點情緒。
女人也不奇怪蕭淚血沒有任何反應,她繼續道:“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蕭先生是留是走,我不會阻攔。”
她說完就不去瞧蕭淚血了。
她已經轉身望向蕭淚血相反的方向。
她眼中似乎根本沒有蕭淚血這個人了。
蕭淚血也已經不去瞧這名武功神秘身份神秘的女子,他盯著花錯,浪子花錯。
浪子花錯在笑,微笑。
他的笑容絕對燦爛,可眼神很冷酷、堅定,倔強,銳利,以及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傲氣。
那雙碧玉如海洋般的眼睛中似乎足矣吞噬世上一切人或事。
浪子花錯拱了拱手。
蕭淚血望著他,他也望著蕭淚血。
蕭淚血望著他沒有任何情緒,簡直在瞧著死人一樣瞧著他。他瞧著蕭淚血,眼中卻充斥著人類應當有的情緒,他的眼中擁有一種興奮,一種吞噬人靈魂的興奮。
蕭淚血瞧得見這種興奮,他也曾擁有過這種興奮,這是遇上感興趣的對手或獵物才擁有的興奮。
花錯收起了眼中的興奮。
他眼睛立刻又變得冷酷、堅定、倔強、銳利,他的人瞧上去更恭敬了,而且以一種溫和莊重的語氣道:“我以前從未聽過蕭先生的名字,也不知道江湖上曾出現過如蕭先生這樣高明的人物,我是不久前才知道世上竟然有蕭先生這樣了不得的高手,因此我想請蕭先生答應我一件事。”
蕭淚血沒有開口。
他不用開口,花錯已經開口。
花錯道:“我想蕭先生瞧一瞧我的刀,無論什麽代價我都付得起,我隻要蕭先生瞧一瞧我的刀。”
蕭淚血的麵上沒有變化,有種人他們的麵上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變化的,蕭淚血就是這種人。
可他的心裏已經出現了變化,他終於已經明白眼前這個女人的目的。
眼前這個人不是想殺他,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去殺他。
這個女人隻不過是希望他能和一位當世最頂尖的高手交手,不管勝負如何,他都已經沒有法子再去追殺卓東來陳風了。
卓東來陳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個才經過一場大戰的人追上卓東來陳風,那不是殺掉卓東來陳風,而是等著卓東來陳風被殺。
獵人與獵物之間也會隨著這次交鋒發生顛覆性的變化。
蕭淚血望著花錯,花錯望著蕭淚血。
蕭淚血望著花錯那雙眼睛,那雙對死亡無懼對於對手興奮的眼睛,不管如何他都已經不能不和眼前這人交手了。
而他一旦和眼前這人交手,那他就已經失去了追殺卓東來陳風的最好機會,倘若他再想殺卓東來,那就隻有等待洛陽大鏢局以後再殺這人了。
蕭淚血攥緊了拳頭。
他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可眼下他又不能不壓製這種憤怒,因為他已經有對手了。
浪子花錯絕對算得上名任何人都不能不重視的對手,麵對這種對手即便是武功比花錯高明的他也不能犯錯,因為犯錯就是死,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犯錯就是死。
浪子花錯的手已經握住了刀。
他那雙如海洋一般的眼睛變得更銳利了。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武林之中自己有許多人並非是對手,眼前的蕭淚血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不應該和蕭淚血交手,因為和這種人交手十之八九都要死。可有時候人總是回去做一些本不應該做但偏偏回去做的事情。
因為人就是人,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冷靜理智。
人有情感有情緒,因此才會犯錯,犯下明知道不能犯下但不能不犯下的錯誤。
他就是這種人。
他站在蕭淚血麵前的時候就已經犯下了錯誤,犯下了本不能犯下但已經犯下的錯。
——他不應該站在蕭淚血麵前,可他偏偏已經站在蕭淚血麵前了。
——他不應當請蕭淚血出手,可他偏偏請蕭淚血出手了。
——他不應當對蕭淚血拔刀,可他偏偏對蕭淚血拔刀了。
仙人掌上的刀,刀如針,命飄零。散不完的刀光,數不盡的刀魂。
花錯已經拔刀。
仙人掌針刀。
這是隻有花錯才使用的刀,一種獨門寶刀。
他的刀法也是領悟出來的獨門刀法。
刀揮出,配合獨門刀法配合刀揮出。
蕭淚血克製住心中的憤怒,他不能憤怒,而且他要出手。
‘卡’的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音響起。
聲音如飛雪砸在地麵上,可聲音說不出的清脆響亮。
女人已經轉過身,望著蕭淚血。
望著蕭淚血手。
左手。
蕭淚血左手有一口箱子。
箱子大概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
可這武器是什麽呢?
至今沒有人知道。
可現在女人知道了。
箱子已經打開了,那口武器出現了。
那是一口沒有人可以瞧得見的武器,但有一種人是例外——死人。
花錯出刀,花錯已經瞧見了那口武器。
因此他死了,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無論什麽人胸口被刺穿,那這人也隻有死。
因此花錯死了。
——以前沒有人瞧見箱子內的武器是什麽,可現在有人瞧見了,一個女人。
蕭淚血深深瞧了女人一眼。
他提著箱子默默上馬,離開了磐石鎮。
女人沒有動,也沒有阻攔,她望著蕭淚血離開了磐石鎮。
她立在雪地中,瞧著永遠躺在地上的花錯,瞧著花錯胸口那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傷口。
她終於已經明白為什麽那口箱子被譽為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了,那的確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雪中出現了一個跛子。
一個長相普通的跛子,跛子跛著腳一步又一步走到了花錯的屍體前,他低著頭望著花錯的屍體。
他閉上嘴,攥緊拳頭。
他的手中已經溢出了鮮血,指甲已經鑲嵌進皮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跛子終於抬起了頭,望著女人道:“他已經死了。”
女人望著跛子,冷冷道:“是的,他已經死了,因此你沒有死。”
跛子張了張嘴,可他什麽也說不出了。
他忽然發現他不應當對這個女人出手,不應當對練霓裳出手了。
他對練霓裳出手了,因此注定有一個人要死。
那個人不是他,而是花錯,闖進羅刹大殿的花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