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可怕的人
陳風身上有劍。
八麵漢劍。
劍在腰間。
陳風坐在南宮平麵前，一點防備也沒有。
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可以逃走的好機會。此刻南宮平若要逃走，那絕對沒有什麽機會比這更好了，此刻他如果要殺陳風，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但南宮平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個機會，他隻是冷靜平和的望著氣質溫和淡然的陳風，既然主動開口了，南宮平輕聲歎了口氣：“你很聰明，我從來沒有小覷你，可還是小覷你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的多，我原以為你可以發掘這個秘密至少還要幾天的時間，但沒有想到你現在就已經發掘了這個秘密。”
陳風眼中閃過一道精芒，神色玩味：“我什麽都沒有問，你似乎已經準備主動開口承認了？”
南宮平聳了聳肩，他瞧上去更加悠閑從容了：“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已經失敗了，可在死亡麵前無論什麽人都應當老實一些的，何況我也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哦？”
南宮平望著一臉微笑的陳風：“我的話語有沒有破綻？”
陳風明白南宮平已經主動坦誠了。
他聽見南宮平說出這句話，那南宮平自然就已經是主動坦誠了，他喜歡這種老實的人——隻有麵對這種老實的人耗費的時間自然也要小得多。
陳風也決心老實一下。
一個人老實誠懇是沒有多少用處，倘若兩個人老實誠懇，那他們之間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信任。
兩個互相信任的人交談起來自然就迅速簡潔得多。
陳風已經開口了：“你的言語沒有任何破綻，你知道得實在太多，而我知道得實在太少，無論你說什麽在瞧來都尋不出一丁點破綻。”
這當然是實話。
知道得太多的人對一無所知的人開口說話談事，那人自然是尋不到破綻的，一無所知的人又如何知道真實或謊言呢？
南宮平微微一笑：“我也相信我是不可能存在任何破綻的，因為我和你的那一席話已經前前後後自仔細設計了十九天，這十九天中這一席話已經前後修改了一百二十一次，甚至連在一席話的語調也都前後修改了多次，我相信即便是神水宮的人聽見這一席話，都極少能夠瞧得出破綻的。”
陳風望著南宮平，開始有些佩服了。
武學的精義是什麽？
自古以來這個問題不但有人在思忖，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答案。
有人認為是名師以及武學秘籍的高下，也有人認為是天賦，還有人認為是後天的苦練，更有人認為是先天的天賦以及後天的興致。
這些說話不能不說不對，沒有人能否認這些說話是不對的，可在陳風瞧來武學的精義不過四個字：專心、苦練。
事實上這四個字不但適用於武學，更適用於天下任何事情。
南宮平在武學之道上是不是做到專心苦練這四個字陳風是不知道的，可在這件事上南宮平偏偏做到這四個字。
單憑這點陳風就已經不能不佩服南宮平了。
南宮平也瞧見陳風眼中的佩服神色了，他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得意或驕縱更沒有不悅與失落，他的神色說不出的平靜與隨意。
他在等待陳風的答案。
陳風是明白南宮平的想法的，他也給出了答案：“我一向很少佩服人，可現在已經不能不佩服你的，倘若你可以將這種專心苦練的精神用在習武上麵，我可以保證你如今的武學造詣絕對比現在要強得多。”
南宮平微微一笑，非常自信：“我也相信，可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比武功有趣得多，人生在世倘若隻專心或求索一件事豈非浪費？”
世上有許多這種觀點，這種觀點是不能算是錯的。
大千世界如此美好，無奇不有，有那麽美妙的事情可以探索，有那麽多有趣的人可以見識，又為什麽要忠於一件事呢？
陳風是理解南宮平的，隻不過他不是南宮平。
——世上的事情已經沒有幾件還可以對他有吸引力了，他的心思基本上都用在探索劍法招式上麵了，因此他才能有如今的劍法。
“你的說話不能算錯，至少在你瞧來是絕對正確的，一個人若知道自己是正確的，那別人眼中的對錯就已經不太重要了。”陳風望著南宮平：“但我和你不同，我是屬於前者，我喜歡將一件事做到極致，也正是因為如此你的身上出現了一個破綻。”
南宮平好奇問：“什麽破綻。”
他苦笑：“這一次敗我實在不太服氣，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敗。”
南宮平很快就服氣了，陳風隻說出了一句話，南宮平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破綻了。
“你是一個追求完美，追求萬無一失的人，你也是位極其聰明的人。”陳風：“因此你是明白一個人倘若要欺騙別人，那必須要欺騙自己，倘若自己都認為自己說的話是實話，那別人又如何會懷疑是假話呢？”
南宮平的眼中閃過幽幽藍光，他盯著陳風：“迷魂茶？”
陳風點頭：“不錯，正是迷魂茶，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竟然也知道這種東西？”
“是的，我想不明白。”南宮平苦笑道：“我實在不太明白。”
陳風望著南宮平：“殺人的法子有很多，而暗殺就是世上最可怕最危險最令人忌憚的一種殺人法子。”
南宮平點頭。
一場暗殺往往可以創造一次奇跡。
陳風問：“你知不知道世上有多少種暗殺的法子？”
南宮平不知道，因此隻有搖頭：“不知道。”
陳風又問：“你知不知道三百年來，有多少不該死的人被暗殺而死？”
南宮平也不知道，因此也隻有搖頭：“不知道。”
陳風淡淡道：“你不知道，但我知道，至少有五百三十八人。”
南宮平已經生出了寒氣，他望著陳風那張冷酷淡漠的麵孔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佩服神色，他甚至感覺眼前的陳風根本就不應當算得上是人，因為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如此可怕的。
他問：“你算過？”
“我一直都在想算，可我不用算。”陳風說：“因為已經有人為我算了。”
南宮平的腦海中一瞬間冒出了幾位武林奇才，或許他們有本事知道。
陳風已經瞧出了南宮平的心思：“我可以保證你想得都是錯的，因為這些是我在神劍山莊知道的。”
“神劍山莊？”南宮平道：“謝老莊主？”
陳風眼中已經流露出了佩服神色：“是的，正是謝王孫謝老莊主，他雖然並不以武功謀略而聞名於天下，可他的確是個非常厲害非常危險非常可怕也非常值得尊敬的人，倘若不是他我或許已經死了十七八次了。”
陳風是非常佩服謝王孫的，對於一個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無論什麽人都應當佩服的。
陳風沒有繼續和南宮平探討這件事。
他不是和南宮平探討這種事情而來的。
他望著南宮平：“這五百三十八人，本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殺他們的人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南宮平思忖一下：“隻不過這些人的殺人手法實在太巧妙太惡毒，因此才能得手。”
陳風點頭：“不錯，這五百三十八人雖然都已經死了，可他們隻是死在兩百二十七種暗殺手法之下。”
南宮平望著陳風：“這兩百二十七種暗殺手法你都知道？”
陳風淡淡道：“我不能不知道，如果我不知道現在你已經瞧不見我了。”
南宮平喝了一口茶，一口沒有下迷魂藥的茶。
他望著陳風歎道：“你可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實在非常佩服你。”
陳風望著南宮平，他的眼睛盯著南宮平那修長的左手，南宮平的左手有一個杯子。
他盯著杯子瞧了半晌，淡淡道：“迷魂茶並不算是毒藥，他根本不算真正的暗殺手法，可世上有不少人會在殺掉自己好朋友之前喝掉迷魂茶，因此即便他們去殺他們好朋友的時候，他們的好朋友也是反應不過來的。”
南宮平是同意的。
他望著陳風眼中已經無比佩服了。
陳風望著南宮平道：“你現在是不是明白你為什麽會敗了？”
“我明白，這次我敗得並不冤枉。”南宮平點頭：“你的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人比你更可怕了，世上也很難有人可以從你的身上占到半點便宜了。”
他應該感覺失落的，可此刻南宮平的聲音卻一點也不失落，甚至非同尋常的愉快，他望著一臉淡然的陳風：“我這次雖然已經敗了，但我們的計劃還沒有敗，這一次敗得人是你。”
南宮平已經站立起身，望著陳風。
他閃電般起身，已經拿起了床上的劍立在陳風的麵前。
陳風仍舊隻是坐著，似乎南宮平的速度實在太快，難以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