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陳風與陰嬪
冷風更冷,人心也更冷。
宋缺的心卻熱了起來。
在他瞧來陳風的確不是一個東西,可這個不是東西的人的事跡令他這個因朝堂天下爭鬥已經幾乎冷血無情的老人都開始熱了起來。
宋缺實在不希望殺掉這樣一個可以令他心熱的人,可如何才能不殺掉這個人呢?
他是非常有原則的,昔年他就要殺陰儀了,如今他已經等了數年,現在已經是不能不對陰儀動手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勸說得了他了,但是不是有人可以勸說得動陳風。
宋缺也相信已經沒有了,可他還是又了一句。
他問柳長街:“世上是不是再沒有人也再沒有法子令陳風改變心意了?”
“至少我不知道。”柳長街苦笑望著宋缺:“世上可有人能令閥主改變心意呢?”
宋缺沒有開口,腦海中浮現了一道早已經模糊,可如今又已經開始清晰的聲音,他慢慢坐了下來,那道身影漸漸消失在腦海的身影。
他曾發誓不要去想了,不能去想了,可有時候即便智慧沉著如他也不能控製自己不要去想——情這種東西又如何可以控製得住呢?
柳長街望著身上仿佛出現了萬千情愁的宋缺,有些詫異,他盯著宋缺腰間上的那口刀,如今的天刀似乎已經不再是天刀了,可天刀還是天刀。
一瞬間宋缺又已經恢複了原本沉著冷靜智慧的模樣,柳長街甚至可以瞧見宋缺的眼眸之中不但包囊了天地,甚至已經囊括了日月星辰……
——這樣一個人又如何會為世上的七情六欲困擾呢?
可柳長街剛才已經瞧見了,他發誓自己瞧見了。
柳長街的心已經冷了下來,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陳風的身影。
宋缺至始至終還未施展一招半式,可即便如此那種前所未有幾乎令他窒息的壓迫感還是在柳長街的腦海乃至於靈魂神廚升湧而起。
許多問題瞧上去非常複雜,可如果撥開一些不必要的淩亂線頭,就如同撥開雲霧瞧見青天一樣,一切的事情都顯得非常清楚明白了。
陳風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和宋缺交手的理由。
現在陳風的心實在太亂了,在沒有尋到一個和宋缺交手的理由以前,他的心實在太亂了。
如此亂的心境之下陳風是沒有任何把握擊敗宋缺的,他甚至連和宋缺交手的勇氣也沒有。
陳風閉上眼睛也是在思忖這個理由。
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尋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已經躺在床上有將近一個時辰了,這一個時辰內有狂風吹過,有門窗的聲音咯吱咯吱的聲響,甚至花瓶都打碎了一地,陳風也感覺自己的肌膚在冷風之下如同刀一般的一寸又一寸的刮過。
可即便這些都難以令陳風的心徹底平靜下來,知道陰嬪再一次推開了他的房門。
不是敲開,而是推開。
陰嬪對陳風是一點也不客氣的,可她推門推得非常自然,仿佛就如同進了自己的家裏一樣。
陳風又瞧見陰嬪。
陰嬪還是帶著一婉輕紗,一身紫衣,瞧上去既神秘又高貴,隻是此時陳風明顯瞧出陰嬪比一個時辰前要憔悴了不少,至少那紅潤的麵色蒼白了一些,可唯一不變的是眼睛。
陰嬪的眼睛中仿佛帶著柔情蜜意,帶著一種足以融化鋼鐵融化一切的柔情蜜意,以前陳風當然也是可以瞧見的,隻不過這次瞧得非常明顯,甚至於再明顯也不過了。
——因為他從沒有如此仔細瞧過陰嬪。
陰嬪端著一碗粥,她看上去非常高貴優雅,可又如同賢妻良母一樣,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一雙眼眸中的柔情蜜意幾乎都要將陳風融化的。
陳風已經融化了。
他的人雖然沒有融化,心已經融化了。
一切想不通的事情此時此刻忽然有了一個答案,而且是絕對清晰明確的答案。
陳風的麵上流露出了極淡極其柔和也極其自然的笑意。
陰嬪立在門口,她愣住了,一雙靈動的眸子甚至開始有些呆滯,她是難以相信眼前的陳風就是陳風的。
可陰嬪知道眼前的陳風就是陳風的。
可這種樣子的陳風,她從未瞧見過。
可陳風為什麽會流露出這種情緒呢?
陰嬪感覺已經死了的心忽然又開始跳了起來,以前如果是這樣她的人一定已經跳了起來了,可這次她不但沒有跳起來,而且立刻放下粥轉身就走。
她這次是使用身法走開的,她走得很快,簡直就如同一陣風一樣,可陰嬪還是沒有走出房間。
倘若施展起輕功來,陳風也是攔不住陰嬪的,不過陳風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攔下陰嬪,即便陰嬪走出了屋子甚至走到天涯海角,陳風也是有法子找到陰嬪的。
何況陰嬪還沒有離開房屋。
陳風開口說了一句話,陰嬪就停下了腳步。
她已經半隻腳踏出了屋子了。
陳風說:“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說一說話,我想和你說一說話。”
他的聲音很溫和也很平淡,陰嬪甚至感覺自己和陳風不是第一次見麵,而是早已經相識很久的老朋友,而且還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朋友。
陰嬪原本已經下定決心走了,可聽見這句話她就發現自己的腳步就已經走不動了。
當她再想走的時候,陳風已經拉住了她的手。
陰嬪的心已經開始飛快跳了起來了。
可女人就是女人,無論什麽女人都是非常善於偽裝的,特別是陰嬪這樣的絕代佳人。
她回過頭望著陳風的時候眼中隻有一片冰涼之色,涼得仿佛全身上下都覆蓋了一層堅冰,仿佛身上已經插滿了七八十根鋒銳的劍。
陳風也已經都要涼透了。
陰嬪冷冷的聲音在陳風的耳畔響起:“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陰嬪掙紮了一下,可陳風不想鬆手,陰嬪自然是掙紮不開的。
陳風望著陰嬪微微一笑:“不管如何有一些話我是必須要告訴你的。”
陰嬪冷冷一笑:“我們之間還有話可說?”
陳風淡淡道:“我們之間當然還有話可以說,譬如你和我之間的關係,譬如我和宋缺之間的關係,譬如你、陰素、陰儀之間的關係,我們實在有太多的話可以說了,當然你可以不聽我說這些話,但我必須告訴你,倘若你不聽我說這些話我一定會死。”
陰嬪眼中閃過一道精芒:“為什麽?”
“一個人的心亂了那劍法自然就亂了,劍法亂了麵對勢均力敵的高手,那隻有一死。”陳風淡淡一笑,望著陰嬪:“你希不希望我死。”
陰嬪盯著陳風。
她想要瞧清楚陳風這句話的真假,可她瞧不出,因為她的心已經亂了。
陰嬪冷冷道:“你可以死,但我的姐姐不能死。”
她掙脫開了陳風的手,關上了房門。
她沒有走。
陳風笑了起來,望著陰嬪,他發現這個女人實在有種扣人心弦的魅力。
這一次他不能否認這種魅力的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