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黃裳
陳風平靜而坐,望著忽然從天而降的老者。
織女、溫柔。
一人準備出手,一人已經出手。
他們虎視眈眈盯著老者。
老者很從容,很輕鬆,很隨意。
全身上下竟然沒有半點波動,也沒有半點動作。
他們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似乎並未將彼此當作最可怕的對手。
可他們已經開始打量彼此了。
陳風打量這位身著明黃色長衫的老者。
老者亦在打量從容鎮定的陳風。
他有些驚訝,這些年來他已經見過太多的人了,甚至據傳最秩序最隱秘的權力幫,他也闖進過。
可世上絕沒有任何人能比眼前這個人冷靜。
不是人。
冷靜的更不是人,如同石頭。
可偏偏擁有石頭沒有的生命。
這個人明明已經落在算計之中,可偏偏神情自若,似乎對於所謂的算計一丁點也不在意,也沒有半點憤怒。
老者從來沒有想過世上還存在這樣的人,可偏偏已經瞧見了。
陳風打量著這位老者,一眼閃過,似已就決心不再仔細打量第二眼,可這一眼之間,他已起身,筆直走到老者麵前。
老者筆直而立,望著走來的陳風。
沒有肅殺的氣氛,也沒有膽戰心驚的殺意。
隻有靜。
一種仿佛天地化作烏有,世界化為虛無的靜。
這似乎是毀滅的前奏。
這一瞬間溫柔、織女都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溫柔甚至已經快又要忍不住出現了。
她似已感覺一根鎖鏈已經勒住了咽喉。
已近五十,平生以來不知瞧見了多少世麵,見過多少可怕高手的織女,神情亦開始有了變化,一種極其可怕極其複雜的變化。
織女已後退四步,如盯著洪荒巨獸一般的望著身上看上去沒有半點威脅之氣的老者。
很快,春光明媚。
這一瞬間的靜頓時消失了。
陳風開口的時候,靜就已經不存在了。
那一瞬間仿佛天地毀滅的氣氛,也一瞬間化作明媚的春光,令人說不出的歡快愉悅。
陳風躬身、拱手。
“據傳皇宮之中除開習得朝天一棍的米蒼穹米公公以外,最近又已出現曾經不顯於世,但又驚才絕豔的高手,其中一位自稱劍魔,劍法造詣之高,已至登峰造極,世上幾乎無人可以相提並論,還有一人更有名,因為他的名字就叫黃裳,已經來到京師皇宮以後半年之久。”
陳風望著明黃色長衫的老者:“閣下是不是就是黃裳?”
“我是。”老者微微一笑,神色深邃如深淵巨海:“當世之上天下第一大幫非權力幫莫屬,權力幫一直以來都有權力幫三巨頭以及權力七雄這一說法,八年前,權力幫三巨頭之一,權力七雄之中一向行走神秘的袖裏日月柳隨風忽然銷聲匿跡於江湖之上,但八年之後又出現在大宋邊境,閣下是不是就是那位袖裏日月柳隨風?”
“你不應當問我。”陳風:“剛才我和元十三限、懶殘大師、天衣居士的對話,你都應當已經聽見,又何必再問我呢?可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黃裳微微一笑:“你不明白剛才我明明有機會出手致你於死地,可為什麽要你逃出生天的機會?”
“是的!”陳風:“我雖然一直以來都不太相信元十三限會真幫我對付神侯府,據我所知元十三限怨恨得不過是諸葛正我一人,或許他應當怨恨上天捉弄,因此他應當不會幫我對付神侯府,可他偏偏沒有一丁點遲疑,因此我已經懷疑了。”
“可你偏偏還是帶他來了。”
“我不能不帶他來,箭在弦上,已是不能不發了。”陳風:“可我也僅僅知道元十三限極有可能和天衣居士等人聯合在一起,他們的武學造詣雖然高明,也極有機會殺死我,可我相信他們不應當會殺死我,畢竟他們即便要對付我,也不是因為當今天子,也是為了諸葛正我。”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算計之中,我相信自己絕不會死!”陳風道:“可你偏偏不再我的計劃之中,我從來沒有想過世上竟然有人可以悄無聲息而且有膽子悄無聲息闖進神侯府,因此剛才你若要殺我,絕對是最好的機會。”
“是的。”黃裳歎了口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今天衣居士,元十三限等人已走了,我現在若要殺你,幾乎沒有一丁點把握了。”
“是的。”陳風:“你現在若還想殺我,就已沒有半點把握了,你本應當殺我的,因為你忠於大宋天子,你不能不殺我,我的存在就能幹擾並且影響你的計劃。”
“我當然應當殺你。雖然我不願意殺你,雖然我明白你說的一切都非常對。”黃裳:“可我畢竟是大宋的臣子,大宋的子民,我不能不護佑當今天子,隻可惜我已經錯過了。”
“錯過了?”
“是的,錯過了。”黃裳閃過了一抹複雜:“你實在太冷靜太自信了,即便你已流露出我可以擊殺的破綻,我也懷疑這是不是你故意留下的破綻,畢竟你在走進神侯府的時候,不但太自信了,而且在仔細打量過了神侯府一麵,我不能不小心謹慎一些。”
陳風忽然想笑。
可沒有笑。
高手過招,勝負生死不過一瞬之間,其實也在一念之間。
一瞬生死,一念勝負。
也正是這一瞬之間,一念之間,黃裳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機會,
陳風不但沒有死了。
他居然也在這一瞬之間知道了神侯府中還有一個人。
一個比其他七人之中任何一人,都要可怕力量得多得人。
溫柔、織女額頭上已流下了汗。
她們也已感覺生死勝負。
陳風望著黃裳:“不過你還是成功了,你雖然沒有殺死我,可畢竟也逼迫我說出了我的計劃,如今元十三限四大名捕等人應當已經抵達皇宮了。”
黃裳眼神複雜:“是的,他們至少已經抵達皇宮了,可這一點我也不太明白。”
“你不太明白我為什麽忽然道出這個秘密?”陳風指著自己:“你認為我不是太看重生死的人?”
“是的,你的確不太在乎。”
陳風道:“我的確不太在乎自己的身影,他人的生死我也不太在乎,可有一件事我偏偏不能不去做。”
“什麽事?”
“我帶來的人,就必須平安帶出去,不管任何人。”陳風道:‘否則陳風又如何算得上陳風呢?’
黃裳明白。
但不可思議。
這理由真這樣簡單?
陳風又已開口:“局早已布下,如今我已為李沉舟拖延了這麽長的時間,倘若李沉舟還拿不下,那隻能證明李沉舟沒有緣分掌控大宋權力,也沒有實力施展他的雄心壯誌,可我相信他可以。“
——世上怎麽可能有李沉舟、趙師容、柳隨風辦不到的事情呢?
這句話陳風沒有說,可溫柔都能明白。
織女、黃裳當然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