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決鬥
杏花村大門口就有一大塊空地,這塊空地本來就是供人打架的。
金槍徐和王大小姐就在這裡。
發亮的長槍,在陽光下更亮得耀眼。
藍天白雲,遠山青翠,竹簡下開滿了鮮花,蜜峰和蝴蝶在花叢中飛舞,甚至連風都在傳播著生命的種子。
這本是個生命孕育生命成長的季節,在這種季節里,沒有人會想到死。
只可惜生命的死亡和誕生一樣,是一個必然的過程,也沒有人可以阻止。
金槍徐慢慢地解開了套在金槍上的布袋,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的對手。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從布袋裡抽出了他的槍。
金槍!
金光燦爛,亮得耀眼。二十年來,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耀眼的金光下。
槍的型式削銳,槍尖鋒利,槍桿修長,丁喜忍不住的贊了一聲:「好槍。」
「當然是好槍。」蘇陽也點點頭,其實好的不是槍,而是人,這柄槍被金槍徐拿在手裡,就算不動,同樣也能給人一種毒蛇般靈活兇狠的感覺。
「能殺人的槍就是好槍。」丁喜也道。能殺人的當然是人。
「金槍徐知道什麼是死,所以這是一柄好槍,只是可惜這位王大小姐對於死理解的還不透徹。」蘇陽的眼神又落到了王大小姐手裡的霸王槍上。
「哦?」丁喜問。
「死的真正意義,其實是八個字。只有真正無數次接近過死亡的人才會了解,而王大小姐顯然嫩了。」蘇陽道。
「哪八個字?」 丁喜問。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蘇陽說。
「不錯。這位王大小姐的心裡,只有別人,而沒有自己死。」丁喜嘆了口氣,道:「霸王槍若是槍中的獅虎,金槍徐的槍就可以算是槍中的毒蛇。不但比普通的鐵槍輕巧,而且槍身還可以隨意彎曲。而金槍徐用的槍法,也獨具一格。與眾不同,一共一百二十一式,可是霸王槍只有十三式。」
蘇陽道:「真正有效的招式。一招就已足夠。」
丁喜忽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王萬武施展霸王十三式的威風我們已經看不見了,霸王槍在他手裡,才真正是霸王槍。」
蘇陽再也沒有說什麼。因為這時決鬥已開始。
陽光下普照的庭院.彷彿忽然變得充滿了殺氣。
這兩桿槍都是經歷百戰、殺人無數的利器。它們本身就帶著一種殺氣。
金槍徐的人,也正像是他手裡的槍,削銳、鋒利、精悍。
他的眼睛始終在盯著他的對手,雙手合抱,斜握金槍,這正是槍法中最恭敬有禮的起手式.他已表示出他對霸王槍的尊敬。
王大小姐卻只是隨隨便便的將大槍抱在身上,就憑這一點,就已經不如金槍徐。
一一高手相爭。尊敬自己的對手,就等於尊敬自己。
金槍徐嘴裡露出冷笑。卻還是禮貌極恭,沉聲道:「當年王老爺子在時.在下無緣求教,如今老成凋謝,槍在人亡。請受我一拜。」然後左腿后曲,真的行了一禮。
王小姐只不過點了點頭,淡淡道:「我是來找你麻煩的,你也不必對我太客氣。」
金槍徐沉下了臉,道:「我拜的是這桿槍,並不是你。」
王大小姐冷笑道:「你最好記住,從今以後,霸王槍就是我,我就是霸王槍。」
金槍徐冷冷道:「在我眼中看來,王老爺子一去,霸王槍也已不在人間了。這桿槍在王大小姐手裡,已只不過是桿平平常常的大鐵槍。」
王大小姐用力咬住了嘴唇,顯然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氣,她也知道高手相爭時,若是心情激動,就隨時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錯誤。
金槍徐盯著她,又道;「在下還未到這裡來時,已將所有的後事全都料理清楚。」
王大小姐道:「很好。」
金槍徐悠然道:「王大小姐,你的後事,是不是也已交待好了?」
王大小姐一張臉已氣得通紅,大聲道:「我若死這裡,自然有人替我料理後事。」
金槍徐道:「誰?」
王大小姐道:「你管不著!」
她的手一掄,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長的大鐵槍,就飛舞而起,帶起了一陣凌厲的槍風,壓得竹籬的花草全都低下了頭。
金槍徐卻沒有低頭,身形一閃,已從鐵槍掄起的圓弧外滑了過去。
人群之中,丁喜嘆了口氣,道:「看來這位王大小姐的確太嫩,竟看不出金槍徐是故意激她的。」
蘇陽卻笑了笑,道:「也許金槍徐這一照反而用錯了。霸王槍走的是剛烈威猛一路,本是男子漢用的槍,王大小姐畢竟是個女子,總不免失之柔弱。可是她怒氣一發作起來,說不定反而能有相反的作用,倒是反而能使出真正的霸王槍來。」
「這倒不假,只不過還是很可惜。」丁喜笑道:「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卻偏偏脾氣大的嚇死人。」
「所以她要找老公,一定要找一個脾氣好的不得了,最好是整天笑嘻嘻的男人才行。」蘇陽扭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丁喜,忽然笑道:「你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丁喜果然是笑嘻嘻的,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表情,哪怕在聽說被歸東景下了毒之後依舊在笑,世上似乎很有有什麼能讓他笑不出來的事。
不過他也指著蘇陽的臉,笑嘻嘻的道:「你好像也是。」
就在他們他們說話的功夫,王大小姐的霸王槍已攻出三十招。
她的槍法雖然只有十三式。可是一施展起來,卻是運用巧妙,變化無方。
她的招式變化間雖不及蛇刺靈巧。可是那一種凌厲的槍風卻足以彌補招式變化間之不足。
無論誰都看不出這麼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竟真的施展了如此剛烈威猛的槍法,竟真的能將這桿大鐵槍揮舞自如。
這種長槍大戈本來只適於兩軍對壘、衝鋒陷陣,若用與武林高手比武較技,就不免顯得太笨重。
可是她用的槍法,又彌補了這一點.無論槍尖、槍柄、槍身,都能致人的死命。而且槍風所及之處。別人根本無法近她的身。
她十三招攻出,金槍徐只還了六招。
有人開始議論,看樣子金槍徐想以逸待勞。先耗盡她的力氣再出手。
「你怎麼看?」丁喜問。
蘇陽卻記起了薛狐悲一戰,薛狐悲用的鐵拐也是這樣的重兵器,於是搖頭道:「像霸王槍這種兵器,份量雖沉重。可是招式一施展開。兵器的本身,就能帶動起一種慣性力量,使用者借力使力,自己的力量用得並不多,只需要在關鍵處稍加控制就行。」
丁喜點頭道:「不錯,有很多人都跟金槍徐有一樣的想法,想以逸待勞,所以才會敗在霸王槍下。這其間的巧妙,若不是老頭子偷偷地告訴我。我也不明白。除了百里長青和我之外,王老頭子好象並沒有對別人說過。」
「你確定百里長青和王萬武是朋友?」蘇陽忽然問了一句看起來毫不相關的話。
丁喜道:「很好的朋友,怎麼了?」
「既然是很好的朋友,你怎麼會去截百里長青的鏢,難道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蘇陽問的話好像越來越不照邊際了。
丁喜雖然沒有回答,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
蘇陽又扭頭仔仔細細的看了丁喜幾眼,笑道:「你不笑的嚴肅樣子,其實很像百里長青。如果把你們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的話,一定有人會說你是他兒子。」
不等丁喜答話,蘇陽忽然很神秘的說:「其實你願意承認是他兒子的話,至少你截他的鏢就不用還了,沒聽說過兒子拿老子的錢還要還的。」
「王八蛋才是他兒子。」丁喜說。
「會下王八蛋的,一定是個老王八!」蘇陽很肯定的點頭。
丁喜瞪了他一眼:「幫老王八辦事的,就算不是王八蛋,也一定是混蛋、臭蛋。」
就在蘇陽和丁喜這幾句話的功夫里,場面上的戰局已經一邊倒了。
現在王大小姐已攻出七十招,非但已無法遏止,再想近身都已很不容易,只要和槍身稍稍接觸,就會被擋了出去。
金槍徐忽然發覺這桿槍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槍鋒,這桿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長的槍,每一分、每一寸都同樣可怕。
這兩桿槍之間,槍風所及處,已經是殺人的地獄。
但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肯定被殺的那個人是誰,像今天這種局面,金槍徐並不是第一次遇見。
就在這時候,小馬忽然衝出人群,對著金槍徐大呼:「住手,都給我住手!」
王大小姐當然是絕不會住手的,也不能住手,因為霸王槍本身所起的力量,已絕非她所能控制。
在這種力量的壓迫下,金槍徐想必也一定會使出全力,一個人若已將全力使出,一招擊出后,也很難收回來。
就在這時,兩桿槍已全部制止在小馬身上。
他的人就像是彈丸般忽然彈起,鮮血雨霧般從他身上濺出。
丁喜的心已經沉了下去,蘇陽回頭,見小馬跑出來的地方還站著一個女人,和王大小姐一起來的那個女人,那個喝茶的女人。
她殷切的望著小馬,看小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英雄。
兩桿槍居然還沒有停。
他們實在已無法停下來,已無法住手。無論誰的槍先停下來.對方都可能給他致命的一擊。
誰也不敢冒這個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