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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大結局 感謝訂閱

  他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

  甚至還想從前那樣,

  可她聽到的時候,渾身的雞毛疙瘩都戰慄起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挑開了馬車車簾。

  阿桂再一次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萬千心緒,湧上眼眶,微微泛紅。

  阿桂連忙別過頭去,長睫輕顫,唇瓣咬得泛白。

  手腕卻被堅定有力的手掌拉住。

  他將她拉下了馬車,又托她上了他騎的馬。

  等阿桂反應過來,已經被困在他的懷裡,乘在駿馬上飛馳。

  風吹得兩人的衣袍鼓動,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再是桂花的馥郁,而是高貴的龍涎香,很符合他如今的身份。

  阿桂垂下眼,任風聲在耳邊呼嘯倒灌,失神一般倚在他懷裡。

  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將阿桂拉下馬背,站在一片似錦燦爛的花叢里。

  阿桂終於來得及細細打量他。

  從前,他的衣裳都是她給他做的,一針一線,連花紋都是她爛熟於心的樣式。

  可如今,他穿著絳色暗花綢白狐皮的常服,用的是皇家才能用的料子,上頭團著龍紋,近得能看出紋樣的綉法,卻又好像透著高高在上不可靠近的距離。

  阿桂怔怔回過神來,正要福下身子,想著是不是得行個大禮,說一句「民女見過陛下」,卻被他摟住了腰肢。

  他掌心的溫度貼著后腰,灼得她耳朵頃刻便泛起紅暈,支吾不出任何聲響。

  他卻偏偏越發得寸進尺,將頭也慢慢湊過來。

  「……」阿桂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低聲道,「小同,你……你做什麼?」

  「阿姐,你說呢?」方喻同扣著她的腰,溫柔中又含著幾分不可抗拒的強勢,「跟我回宮?」

  「不行。」阿桂脫口而出的兩個字,讓兩人動作皆是一頓。

  阿桂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樣乾脆,明明心裡聽到他的邀請,是有些意動的。

  方喻同半眯起眸子,嘴角含著笑意,卻又透著冷意,「阿姐說過的話,都不算數了么?」

  阿桂指尖微顫,別開眼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低啞的嗓音逼得更近,溫涼的呼吸全灑在她的耳畔,「阿姐,你答應過,要嫁我的。」

  阿桂不好說得太直接,只好隨意尋個理由,「不行的,小同,我…我當過你娘!」

  這話荒謬得方喻同嗤笑一聲,掌心將她腰肢牢牢扣住,甚至忍不住,咬住了她的脖頸。

  「大婚那夜,和你共度一夜的,難道不是我么?」

  阿桂晃了晃神,想起那一晚的磅礴大雨,還有他靠在身邊時,不容忽視的溫度。

  這麼多年,回想過往,她不得不承認,是他的存在,給了她許多撐下去的勇氣。

  無論是那個房屋將傾的夜晚,還是逃難瘟疫的絕境。

  他只輕輕咬了她一口,就鬆了口。

  並不疼,只是想要她清醒一些,不要再說胡話,做傻事。

  因他收了力氣,所以阿桂扭捏地掙扎一下,便掙開了他。

  她抬起長睫,終是忍不住喚出了他的名字,「小同……」

  還能在眼前,這樣喚他,好像也成了一種奢望的幸運。

  她壓下心裡那些酸楚,狠心搖頭道:「小同,我…不想入宮。」

  她的話說出口,久久都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他只是那樣直勾勾地望著她,盯著她,一動不動。

  眸底深邃漆黑,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帝王深沉,聖心莫測,大抵都是如此。

  阿桂垂下眼,不敢再與他對視,只是打心底升起一股子更無奈的失望落寞。

  她與他,終究是要形同陌路了吧……

  「阿姐。」他終於開口,半彎下高大的身軀,重新拉起她的手。

  他修長的手指一根根纏進來,直到和她十指相扣。

  周身上下那上位者的威嚴氣魄,容不得她拒絕。

  儘管他的語氣輕緩,動作溫柔,卻還是讓她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兒。

  他如今,是暴戾無情的新帝,人人恐之,懼之。

  只是她沒想到,連她也……

  「阿姐,你不要和他們一樣。」他含著倦意的嗓音壓得很低,語氣就像小時候那樣撒嬌一般,卻又多了幾分成年人才有的無奈。

  「他們都可以恨我、怕我、畏懼我。」方喻同的指尖摩挲著她的指尖,輕聲道,「可是阿姐,你不一樣,這世上只有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若她也畏懼他,疏遠他,那他登上這位子又有何用。

  她疏離恐懼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扎得他的心鮮血淋漓。

  阿桂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吞吞吐吐間說道:「我給你留的信,你看了么?」

  方喻同從衣襟里掏出那封被他揉得有些皺巴巴的信,還是完好無損,沒有打開的。

  「你……」為什麼沒看?

  阿桂咬著唇角,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方喻同指尖用力,把那封信,直接撕碎,揚在風中。

  「阿姐,訣別的信,我不會看。」

  「我永遠都不想看見你和我道別。」他重新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跟我回宮,好不好?其他的事,我路上解釋給你聽。」

  阿桂終於輕點了點頭,提起裙擺,遲疑著,跟他上了那架鑲滿了金銀珠玉的明黃色馬車。

  ……

  這是帝王才能乘的馬車,前頭有六匹駿馬拉著,車身內外都是珠光寶氣,金黃熠熠,端的是不容人逼視的尊貴氣派。

  阿桂從前連見都沒見過,更遑論坐。

  於是方喻同拉著她坐在他身側時,更是說不上的扭捏不適。

  方喻同瞥她一眼,將手搭在紅木香几上,無奈道:「阿姐,我初登基,最講究的便是排場和臉面,所以這出行的儀仗,是在所難免的。」

  他也知道她不喜歡,可越是站得越高,就有越多無可奈何的事情。

  阿桂垂下長睫,指尖悄悄撥弄著袖口,沒有應聲。

  方喻同盯著她的前額,再次說道:「阿姐可還有什麼要問我的?」

  阿桂聽得一怔,卻搖了搖頭,沉默無聲。

  方喻同眸色深深,俯身從車座底下的小箱子里起出一疊信來,「阿姐又騙我,明明在信里的時候,還要問我許多,怎的當面見到了,反而一聲都不問了?」

  他如數家珍一般,將一封封信拿出來,摁在阿桂面前。

  「這兒問我穿的衣可夠,這兒又問我近來睡得可好,這個還問我每日飯量如何,還有這個,問我們何時能再見面……」

  他不用看信,竟能說出每一封信上的內容。

  阿桂心尖微顫,終於抬起長睫,輕聲道:「原來這些信,你都看到了。」

  「何止是看。」方喻同又仔細地將那些信疊起,收回小箱子里,「阿姐寫的一封封信,我早已倒背如流。」

  「那你……」阿桂說了兩個字,又收了聲。

  她要說什麼,難不成還去質問他嗎?

  他是帝王,她不能那樣。

  「……阿姐是怪我沒有給你回信么?」方喻同不必她說完,見她沉默下去,便替她將心裡話問了出來。

  相處多年的默契,已經能讓他一眼就看穿她那些藏在心裡的心思。

  阿桂抿著唇,垂下眼,無聲勝有聲的回答了他。

  方喻同輕笑出聲,拉著阿桂的手說道:「我就知道阿姐還是像從前那般,最是關心我的,你瞧這些是什麼?」

  他又俯身,將座位底下的另一隻楠木金絲小方箱提溜出來。

  「阿姐,你打開看看。」

  他把一枚玲瓏精巧的金質小鑰匙放到阿桂手心裡。

  阿桂捏著那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看清楚裡面是一封封嶄新的信之後,抬眸猛然看向方喻同,長睫顫動,「小同,這是……」

  「拆開不就知道了。」方喻同輕笑著,長眸微微斂起,意味深長。

  他這樣笑的時候,有一瞬間,阿桂以為回到了他少年的時候,也是這般眉飛色舞,意氣風發。

  可回過神來,又意識到,不是了。

  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少年,心思明凈純粹,日子簡單快活。

  他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手上染著無數人的鮮血,踏著血肉碎骨,才一步步登上了那個位子。

  阿桂沒有拆信,她鼓起勇氣看著他的眸子,問他,「小同,你為何要殺了劉定?」

  還有許多其他人。

  方喻同定定地望著她,薄唇吐露出凝重的語氣,「阿姐可是在怪我?」

  阿桂心尖微顫,終究是沒有勇氣再看著他的眼睛。

  她垂下眼,指尖緊張地揪著衣角,不知該怎麼答他。

  良久,還是方喻同拗不過她。

  比沉默,他不是她的對手,也捨不得不和她說話。

  他將那小箱子合上,整個塞進阿桂的懷裡。

  「等阿姐回了宮,看了這些信,大概所有事情也就有答案了。」

  他甚至,也不再問她要不要和他回宮。

  因為他不太敢聽到她的答案。

  若她不肯,難不成他還捨得放她走?

  就是綁,就是求,也定要與她一同回去的。

  現在,便當是她是自願,自欺欺人也成,一廂情願也成,只要還能牽著她的手,還能將她留在身邊,就比一切都好。

  ……

  出城的時候,阿桂始終揪著一顆心。

  怕被他尋到,又怕就這樣走遠,七上八下亂得很。

  如今回京城,又入內城,進皇宮。

  一路要穿過重重深深的宮牆,那紅牆綠瓦琉璃頂,在薄暮的光輝中閃耀著遊離不定的熠熠晚霞。

  她的一顆心,竟出奇的安定。

  既來之,則安之。

  這是她的命運,也是他們的命運。

  阿桂就這樣在宮裡住下。

  她住的,不是其他宮殿,而是方喻同的寢宮。

  這雕欄玉砌、金碧輝煌的宮殿,阿桂是頭一回進來,很不適應。

  踩在極軟的絨毯上,她垂著頭,輕蹙著眉尖,聞著殿內熏著的泠泠桂花香。

  「姑娘,陛下在忙,待會兒就過來陪你。」汀州從帘子後走出來,笑容如舊。

  阿桂見到她,先是一怔,旋即就釋然過來。

  是啊,蘆葉汀洲都是他送給她的丫鬟,自然是他的人。

  出現在這裡,也不足奇怪。

  「蘆葉呢?」阿桂輕聲問道。

  「蘆葉最了解姑娘的口味,剛去御膳房盯著,給姑娘傳膳呢。」汀州和笑盈盈地回答。

  「御膳房在哪?」阿桂以前在民間的時候,就時常聽說御膳房的鼎鼎大名。

  汀州挽著她的胳膊,「姑娘,御膳房離這兒遠著呢,若是要過去,得走小半個時辰。」

  她看出來,阿桂是想過去瞧瞧,只好用距離太遠來打消她的這個念頭。

  阿桂聽著,沒說其他,只是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御膳房離得那麼遠,她以後想再親手做點什麼,只怕也成了一件難事。

  「汀州,我想一個人坐會兒,你先下去吧。」

  逃了一日,阿桂按著疲倦的眉心,頗為無奈。

  她知道,既然方喻同不肯讓她走,那她就是再也走不掉的。

  既然無法再想旁的事,阿桂索性就坐到紅木小几旁,將方喻同給她的那個小箱子重新拿了出來。

  她打開小鎖,裡面儘是厚厚一沓的信。

  她愣了片刻,心跳彷彿停了片刻,而後抬手將裡頭的信封取了出來。

  粗略一數,竟比她寄給他的信多了三五倍之多。

  她微顫著指尖打開第一封信,七分熟悉卻又帶著三分陌生的字跡映入眼帘。

  是他寫的,只是比從前更加鋒芒畢露了許多。

  落款的日期是她回京的前一日。

  他說,他每日都給她寫了信,可卻不敢寄給她。

  怕讓人知道,她是他的軟肋,而迢迢千里去活捉她來威脅於他,或是直接殺了她泄憤。

  他說,他必須把她藏得好好的,直到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

  不過,他很想她。

  最後的幾行,全是他寫的情詩。

  阿桂瞧著,心口忽然燒得慌,臉上也是。

  她迅速放下,拿起下一封,卻又後悔不該質問他,不該怪他不給她寫信。

  她垂目,坐得端端正正,將他的信一封封看了下去。

  直到將所有的信都拆完,字斟句酌的讀完。

  她才明白,他為何說她若是看完了所有的信,都會有答案。

  原來,劉定是平王的人。

  方喻同,原本也是平王的人。

  原來,是平王想謀反。

  他殺了大皇子,又逼宮要殺皇上。

  方喻同本是對平王忠心耿耿的,可平王竟然萌生了要娶阿桂的用心,只為了拉攏阿桂她三叔。

  這觸碰到了方喻同的逆鱗。

  所以在平王逼宮之時,他便從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平王殺了皇上,而方喻同殺了平王,登基稱帝。

  有許多人都說他是亂臣賊子,可說那些話的人,都被他殺了。

  鞏固皇位需要殺伐果斷,阿姐,你能理解我嗎?

  看著他最後的那句話,阿桂纖白的指尖在上面劃過,唇角微微抿住。

  小同,你又何苦非要當這皇帝?

  「陛下。」前頭傳來宮人們問安的聲音。

  阿桂回過神來,忙把箱子收攏。

  剛放下東西,方喻同已經走路帶風般到了偏殿這裡。

  「阿姐。」他迫不及待地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在這兒可還習慣?」

  阿桂咬著下唇點了點頭,目光在那小箱子上逡巡而過。

  她想問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我寫給阿姐的信都看過了?」反倒是他問了出來。

  阿桂又點點頭,欲言又止。

  「阿姐可還怪我?」他倒神情自若,仿若還是昨日。

  阿桂搖搖頭,身子仍有些僵直。

  「既如此,阿姐為何還這般神情?」方喻同勾了勾唇角,「讓我猜猜,是不是阿姐還有事想問我?」

  阿桂垂下眼,輕輕捏著掌心。

  「那不如我再猜猜。」方喻同修長的手指抵著案幾,淡笑道,「阿姐可是想問我,為何想當這皇帝?」

  心裡的話都讓他猜了出來,簡直如同肚子里的蛔蟲。

  阿桂原本攢著的勁兒都鬆了下來,無奈地輕呼出一口氣。

  反倒是旁邊伺候的幾個宮人,彷彿聽到了什麼石破天驚的話,連忙跪下來,直喊「陛下饒命」。

  頭磕得一個比一個響。

  阿桂和蘆葉汀州都微微一愣,沒想到宮人們竟這樣怕他。

  視若洪水猛獸,也不過如此。

  方喻同原是習慣了他們這樣的,可看到阿桂被嚇著,他的神色立刻沉如水,冷聲道:「都滾下去,以後這裡不必你們伺候了。」

  聽他這樣說,那些宮人們更忙不迭地求饒,生怕真滾下去了就免不了一死。

  見到阿桂一雙明麗似水的杏眸擔憂地看著他,好像想為他們求情,又怕觸怒了他。

  方喻同怒極反笑,擺手道:「還當朕要殺了你們不成?朕還怕髒了自己的手!」

  「滾!」

  這回,那些宮人們真是屁滾尿流般跑了出去。

  阿桂輕輕鬆了一口氣,卻見方喻同的臉上已經罩了一層淡淡的霜。

  她屏著呼吸,想起那些信上一個個字,明明還是她熟悉無比,偶爾愛撒嬌,又有些喜歡胡攪蠻纏的他,少年意氣風發,堅不可摧。

  怎的到了眼前,穿上這一身滾金邊的錦繡龍袍,又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

  已經到了用膳的時候,寢殿里又很快地換了一撥人過來,擺起上下兩層的長方大膳桌。

  傳膳的宮人將一道道美味珍饈布好,又用插銀板驗過,才彎腰躬身請方喻同和阿桂落座。

  見到阿桂饒有興緻地望著這些菜膳,方喻同的臉色才好了些。

  他伸手扶她坐下,與他並排而坐,才拿起玉箸道:「阿姐快嘗嘗,這御膳房的手藝雖比不得你,可做得也還算精細。」

  旁邊御膳房的總管聽了都汗顏。

  說這御膳房的手藝比不過一個民間的小姑娘?這可真是偏心眼偏得沒眼了才會說出來的話。

  阿桂也無奈地抿了抿嘴,望著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就知道,她的手藝是遠遠及不上的。

  也就在他心裡,才更勝一籌吧。

  想到這裡,她心中又不由暖了暖。

  從小到大,她在他口中,什麼都是最好的。

  這種沒來由的信任和無理由的偏愛,總會叫人忍不住開懷。

  心情好,她自然也就吃得多了些。

  不知什麼時候,方喻同將宮人都屏退了,殿內只剩下她們二人。

  只能聽到阿桂持著翠玉勺子,偶爾碰得碗壁叮咚的脆響。

  不過,大概是因為沒什麼心情,兩人都沒吃多少,就放下碗筷。

  方喻同皺了皺眉問她,「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阿桂搖搖頭,遲疑著道:「你還未同我說,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你……要冒這樣大的危險。」

  「因為阿姐啊。」方喻同直直望著她,目光似是有溫度,又堅定而溫柔,「阿姐,我再也不想過從前那樣的日子,仰人鼻息,戰戰兢兢,還要擔心阿姐被人惦記了去。若真要搶,我的權勢不如那些王孫子弟,哪裡搶得過他們?」

  阿桂臉上一燙,低聲道:「並無人搶我。」

  「胡說。」方喻同立刻反駁她,「阿姐,你不知道,惦記你的人可多得很。」

  「……」

  「更何況,我阿姐這樣好,我要給她這世上最尊貴的一切,才配得上她的好。」方喻同斬釘截鐵、鏗鏘有力地告訴她。

  阿桂低下頭顱,嫩白的指尖撥弄著桌布的流穗,耳朵卻悄悄紅了。

  又是一陣沉默。

  「阿姐,你且安心在我寢殿住下吧。」方喻同陡然開口,年輕帝王半啞的嗓音里,似乎還帶著一縷央求之色。

  阿桂抬起眼,撞進他漆黑渴求的眼睛里。

  她心頭一顫,然後別開眼去,抿著唇道:「我……才不要住在你這兒。」

  方喻同睜大眸子,拽住她的衣角,「阿姐不是看了我寫的那些信么?為何還不肯留下。你若是不待在這兒,那我也不待了!你若要回嘉寧城,那我就遷都到嘉寧城去!」

  「……胡鬧。」阿桂杏眸圓睜,輕輕訓斥他一句。

  這樣久違的訓斥,反倒讓方喻同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阿姐肯訓他了,那他們的關係也就回到當初了。

  他拉著阿桂的袖角一扯,順勢將她扯進懷裡,對著她微紅的耳尖哈氣。

  「阿姐,算朕求求你了,就留在這裡好不好?」

  阿桂被他灼熱的呼吸灑得身軀僵直,抬腕推了推他,「怎的還叫我阿姐?」

  杏眸水澤流轉,似羞似嗔地剜了他一眼。

  方喻同愣在原地,饒是再精明再聰慧的大腦,也有些轉不過來。

  阿桂羞得臉紅似滴血,回勾著他的袖角,嬌滴滴地說道:「大婚之前,哪能共住一處?這不合規矩。」

  方喻同總算反應過來,狂喜地抱著阿桂,「阿姐……噢不是,真願意嫁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桂抵著他的胸膛,「我說了不算,待你找我父親和叔叔商量過才行。」

  「三叔早就同意了,不然也不會助我登這帝位。」方喻同喜極。

  他抱著阿桂的細腰,撐起來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才不舍地放下。

  可惜,她這趟進宮,還是匆匆,轉眼又要將她送出去,連一晚都沒留。

  方喻同依依不捨地看著阿桂收拾細軟,一直守在她身側,連堆積如山的奏摺也破天荒地沒去搭理。

  「阿姐……」

  阿桂輕飄飄睨他一眼。

  「說錯了,朕未來的皇后。」方喻同連忙改口,忍不住又抱著她的腰,「你要快些嫁進來。這兒孤零零的,我每晚都睡不著。」

  阿桂羞得面頰發燙,將他搗亂的手撥開,支支吾吾道:「該是你……快些來娶我才是。」

  方喻同還如同少年般清雋的眉眼間都綻放出耀眼的燦爛之意。

  只有老天爺知道,他等她的這句話有多久。

  一路走來,他彷徨過、失意過、忐忑過,有大悲,亦有大喜。

  而如今,總算有了他的山海,肩膀日益寬厚,眉眼日漸成熟。

  可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就永遠還是當初那個少年。

  胸有溝壑,意氣風發,雙眸亦永遠澄澈,目光所及之處,唯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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