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蝶戀花貳
明媚的笑靨落在方秋揚的眸中,讓他的表情也多了一絲溫和。眼見著梟白暈了過去,方秋揚眼光閃了閃,對剛剛趕回來的夜隴道,“你偽裝成大夫,跟我一起去魏將軍府。”
夜隴吞吞口水,“閣主這是要親自幫魏將軍的女兒治病療傷?”
方秋揚皺了皺眉頭,生硬的恩了一聲,轉身率先走開,留下夜隴呆了一呆,喵咪的,這是閣主大人春天來了麽?可是對方隻有八歲啊,雖然閣主今年也才十歲……可是未免也太早了點,這讓像他這樣二十歲還單身的成年人情何以堪?啊,不對,應該立刻把這個重大消(八)息(卦)告知閣眾,讓他們也受一受驚嚇。
於是夜隴易容成一個中年遊醫,帶著方秋揚易容成的藥童來到魏將軍府,幫梟白治療。
名義上是如此,實際上幫梟白看病的人是方秋揚。
對於瀚翎閣中的人來說,方秋揚就像一個憑空出現的妖孽,明明才十歲,卻武功了得,聰慧機敏,會茶道,會醫術……仿佛沒什麽他不會的,就算是他們,也不知道方秋揚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們或是被方秋揚直接打一頓,這麽簡單粗暴的收服,或是像紋杳那樣,因為方秋揚看得過眼,順手給救了的。而方秋揚本身組建瀚翎閣的目的就是攏絡天下的消息,尋找他的娘親,所以他自己是什麽身份,他也不清楚。就是這麽神秘莫測的人,如今卻坐在魏將軍女兒的房間,端詳著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孩子的臉。
這畫麵讓把新煎好的藥端進屋的夜隴小心肝顫了一顫,他們閣主五官雖然還沒長開,但已經有禍國殃民的趨勢了。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容顏俏麗可愛,再加上火場上的聰敏表現,勉勉強強可以和閣主相配。重點是,他們在一起的畫麵的這種和諧感是怎麽回事?夜隴抽抽嘴角,他是不是應當把不能早戀的問題跟閣主大人說一下?
方秋揚卻是沒管夜隴的種種腹誹,接過藥碗小心翼翼的喂給梟白喝。眉頭緊皺著,梟白的傷,外表看似脫力,實則是太久沒有吃東西,身上還有各種傷痕,很明顯,皇帝對她是用了刑的,就算如此,她也是咬緊牙關,未吐出一句對魏郅源不好的話。這個女孩,很堅強,也很讓他心疼……
方秋揚在她的傷已經沒有大礙的時候就帶著夜隴走了,臨走時魏郅源很是感謝,他被皇帝忌憚不是一天兩天了,一般人根本不敢上門給他家的人治療。
假如夜隴知道魏郅源想得是什麽的話,一定會說,他們閣主能是一般人麽?他們閣主就是……一隻妖孽。
梟白再次醒來時,已經過了七天,模模糊糊的睜開眼,就見他爹爹和娘親一臉憔悴緊張的樣子,強擠出個笑容,問道,“爹爹,娘親,又發生什麽了麽?”
聽到這話,她娘親的眼淚一下子下來了,魏郅源也滿是沉痛,他在剿匪時接到消息,就立即往回趕,聽到火刑已經處過,嚇得心跳都停了,這是他的女兒,雖然他會嚴厲的教育她,但仍是最最疼愛的女兒……等聽到梟白沒事後,更是心酸的不得了,別人家的孩子八歲時還在撲蝴蝶,玩泥巴呢,他家孩子卻在和上位者鬥智鬥勇……都是他的錯。
歎口氣,魏郅源對梟白道,“在那之後,國師取代你,以禍國妖人之名被處以火刑。”
梟白聞言,鬆了口氣,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道,“爹爹,我做的好不好?”
好不好?
真是太好了。
他究竟是應該表揚自己的女兒已經學會在危機之中自救了呢,還是應該反省自己為什麽會讓年僅八歲的女兒陷入如此困境呢?
苦笑一聲,對梟白道,“乖孩子,別想這麽多了,已經沒事了,好好休息。”
便攜著妻子離開了。
隻是醒來的梟白並不知道,她的身邊多一雙時時關心,關注著她的眼睛。
從魏將軍府離開後,方秋揚隻是讓人多多關注梟白,麵上並未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瀚翎閣的眾人紛紛看向夜隴,說好的八卦呢?說好的早戀呢?
夜隴看著照常處理事務的方秋揚,心裏也納悶,想了想,很不負責任的對眾人道,“梟白姑娘,還太小。”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的閣主大人是在玩養成啊。
於是,從梟白受傷時用的膏藥,到時令季節的小點心,都被瀚翎閣的人用不經意的方式送到梟白身旁,就連朝廷對付魏郅源的幾次陰謀,也在瀚翎閣的介入下被粉碎,可憐那些陰謀的設計者,到最後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失敗……
可是看著自家閣主這麽長時間,除了問問梟白好不好,就再無其他動作,瀚翎閣眾人開始急了。眼見四年過去,梟白已經從八歲的小屁孩,長成十二歲的女孩子,甚至是,身邊還圍了一個……小白臉?閣主大人還是沒有行動,他們是徹底忍不下去了,問道,“閣主大人,你知道梟白姑娘要定親了麽?”你暗中照顧了她這麽多年,為什麽不出現在她麵前,反而任由別人接觸她呢?
方秋揚淡淡道,“知道啊,那人是尚書洛琛的兒子洛輕塵,長得是一表人才,而且尚書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很高,兩家聯姻,倒是可以消除一些對魏將軍的忌憚之意。而且,小白似乎……很喜歡他。”
“閣主大人不喜歡梟白姑娘了麽?”既然不喜歡,為什麽四年來一刻不停的關注著?
方秋揚輕輕一笑,“喜歡啊,非常喜歡,喜歡到,隻要她幸福就好。”
眾人滿頭黑線,裝,你就裝吧,我們可是看見你握拳的手青筋都爆出來了。
這年秋至,喜得豐收,適宜嫁娶。
魏將軍府魏梟白在娘親的陪同下做著一個月後訂親用的喜袍,而瀚翎閣閣主收到從草原牧族傳來的消息,方秋揚幼時很照顧他和他父親的拓跋叔叔部落裏發生叛亂,生死未卜,他要前去救他。畢竟是他父親的舊友,所以方秋揚並不打算動用瀚翎閣的勢力,交代好瀚翎閣的一切後,獨自上路。
隻是臨行前,方秋揚特意路過魏將軍府,看了眼正在秋千上掛著淺淺笑意的女子,歎了口氣。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隻還未曾有過交集,何來多情反被無情擾?
自嘲一笑,轉身離去。
隻是沒想到,他在草原一晃便呆了三個月,歸來時京都已然變了天。
他聽說,是她信任的洛輕塵彈劾的她的爹爹,就在訂親的當夜;
他聽說,她的族人全部被流放至楸國極寒之地,受盡苦楚;
他聽說,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爹爹娘親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地麵,綻開在她眼底;
他聽說,她氣急,總共放火燒了京都官員共計五十六處住宅,火燃了半個京都,卻未曾傷過一名百姓;
他聽說,她渾身是傷,被人追殺,至今生死未卜……
他似乎,隻是走了個神,她便再尋不見了……
眼見著自家閣主大人表情越來越陰鷙,氣息越來越黑暗沉悶,夜隴硬著頭皮說道,“閣主,我們已經查到梟白姑娘去的地方了,是九華山,並且有人看見她被九華山的仙蘿大人救了回去,仙蘿大人在九華山附近以行醫行善著稱,想必梟白姑娘生命是無大礙的。隻是九華山上,除了仙蘿大人的弟子外人都進不去,所以探聽不到裏麵的情況。”
方秋揚倏地鬆了口氣,她還活著,恩,活著就好。想了想,又道,“那些追殺她的人,一個不留。傳出消息,告訴朝廷的人,魏梟白已經死了,魏氏一族再無後患。還有,關於洛輕塵……”說到這,方秋揚停了一下,“我覺得小白會喜歡自己報仇的,再過十天,洛輕塵會因為生病武功內力全失,能做到吧。”
夜隴對方秋揚抱拳,“閣主放心,自然可以做到。”
所以,三年後,當梟白再次出現的時候,瀚翎閣的眾人看到自家有潔癖的閣主,身穿藏青色的牧族長袍,長出大胡子,一副大叔相,卻又笑得很傻的模樣,心裏又是欣慰,又是震驚。
欣慰的是這麽多年,閣主終於打算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梟白麵前了,震驚的是,自家閣主那深深地潔癖竟然為梟白姑娘做到這個地步,怪不得他們打光棍,您追老婆到這個地步,也是蠻拚的……
尤其無語的人就是方秋揚的青梅竹馬知鶴了。
知鶴的爺爺與方秋揚已經過世的父親相熟,對其也算是托孤了。知鶴與方秋揚同歲,同在一處長大,所以對方秋揚的各種潔癖龜毛算得上是一清二楚,見他為了梟白連潔癖都能放下,不由好奇問道,“她就這麽好,你這樣付出這麽多值得麽?”
方秋揚笑眯眯的拍了拍知鶴的腦袋,道,“或許她不是最好的,但對我而言她就是最好的。當你遇到一個人,並且隻一眼就覺得非他不可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並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是你喜歡到,恨不得全世界都給她,而她成了你的全世界。
無論是曾經的默默守護,還是現在主動走到梟白麵前。
就像蝶戀花,即使隻是若即若離的相處在一起,卻是理所當然的讓人欣喜,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