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平凡阡陌是盛世壹
咱們來合計合計……
南宮文軒聽著有些怪異,“你就這麽信任我?”什麽鋪墊都沒有直接說計劃了,我可都還沒準備跟你合作呢!
梟白則看著他,一臉嫌棄,道,“就算我不找你你也會這麽做的,我有我的目的,你又有你的打算,縱然目的不盡相同,可目標是一致的,你也需要些助力不是麽?明人不說暗話,談談你想從合作中得到什麽吧。”
南宮文軒表情一滯,麵上有些尷尬的移開梟白的直視。
南宮文軒並非不想和梟白合作,在楸國時他清楚的知道梟白的能力,行動犀利無所顧忌,與他習慣步步為營不太相同,合作互助能夠產生互補的效果。但,就算心裏這麽想,麵子上也要矜持一下,夏國雖小,可他好歹也是夏國的國君,被一個女子隨便就敲定合作者的身份,怎麽想怎麽別扭,於是想要在此之前為自己和國家爭取最大的利益。
這也是平常談判中最重要的一環,沒有利益互取,各取所需,交情尚淺的兩方為何要盡心盡力的合作?一般情況下,不搞清楚利益劃分,就算開頭計劃的很好,實施起來因為不同心,也隻有失敗告終。南宮文軒是談判高手,自然會很小心這個問題。
然而,他忘了,那是對一般人平常情況下……
梟白明顯不是這一類人。這也要從梟白的教育過程說起,魏郅源魏將軍雖然受到南宮丕的打壓,但是作為平亂功臣,明麵上是不敢虧待他的,以至於梟白的生活雖然充滿了陰謀算計,倒是從未為缺衣少食犯過愁,在梟白看來,隻要達到目的就行了,中途的危機困難努力化解了就好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魏郅源對女兒的教育一直都是英雄式教育。因此,至於完成目的之後……嗬嗬,梟白表示,她完全不清楚該怎麽做,沒有謀劃這個的意識,大不了到時候走一步算一步。若是逼急了,梟白很可能會大怒道,都還沒成功,想這麽長遠幹毛!
然,南宮文軒不同,他進宮後每一筆支出都是由南宮丕付的,雖然不愁吃喝,總有種寄人籬下的困苦感,到了自己打拚出夏國雛形,更是每一筆款項支出都斟酌斟酌再仔細。
國家國家,萬千國土成一家。國君便是這個家的一家之長,家長不僅有浩大的權勢還要一言九鼎,給自己家的孩子做榜樣,更是需要操持家政,保證孩子們吃飽穿暖。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南宮文軒為了自家百姓們的口糧小心翼翼的爭取利益的愁,梟白真的不了解。
就這樣,一個覺得評抒直述理所當然,一個覺得沒有利益交換不合常理,氣氛僵持了一會兒,還是南宮文軒沉默不下去了,心裏暗想,這姑娘腦電波不正常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直接跳過談判的環境講計劃……不過,梟白是什麽人?可是直接把南宮丕耍一陣後弄死的人,並且和他沒有什麽利益衝突,梟白都如此幹脆了,他再矜持下去,可就要被才得到的合作者討厭了。
想到這,南宮文軒倏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故作姿態丟掉,坦然道,“也是,沒什麽好談的,我需要瀚翎閣當作契機,解除瀚翎閣的危機是順便,你想要的不就是救出方秋揚麽?你不需要得到什麽額外的東西,所以戰鬥的成果自然是都歸我了。”
梟白微不可察的皺皺眉頭,他怎麽知道她是為了方秋揚呢?但隨即梟白便放棄了糾結這個問題,鄙視的瞥了南宮文軒一眼,因為梟白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這貨是在跟她談判?梟白立馬生氣了,瀚翎閣勢力龐大,輕易不可撼動,一動則動搖整個大陸,如今便是這種狀況,外表看來瀚翎閣岌岌可危,對於各大江湖門派或是朝廷來說,此刻的瀚翎閣絕對是塊大點心,每一個人,每一個勢力都想要分一塊來,畢竟拓跋族是外族,等瀚翎閣和拓跋族兩敗俱傷,眾人再以攘凶除外聯合起來對付拓跋族,瀚翎閣由他們瓜分就行了。但這真的隻是外表,瀚翎閣和拓跋族的具體情況卻是沒人知道,梟白如今就算是帶著知鶴告訴她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分析,給南宮文軒送方便來了,怎料這貨如此貪心,竟然想得到大部分瀚翎閣的物資?
若不是梟白隻有自己光杆一個,她又擔心方秋揚的安危趕時間,才不會找南宮文軒尋求合作呢!
隻不過梟白麵上卻不動聲色道,“能者多勞,能者多得,隻要你能拿到,便都是你的,我所要的,也不過是他的平安罷了。”哼,想要吞戰果,也要有能力,瀚翎閣的東西,有她在,瀚翎閣……方秋揚的東西你搶不走!
南宮文軒揚揚眉毛,不置可否,心裏卻想,能者多得這可是你說的,到時混亂之至,別怪我雁過拔毛了,他這可是有一個國家的人要養呢!
這個問題告一段落後,才真正開始謀劃合計,等兩人敲定好方案,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
因為兩人隻顧動腦子和動嘴皮子,根本沒有在意屋內的環境越來越暗,末了,兩人一抬頭,竟然發現周邊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還好兩人都是習武之人,不至於真的像瞎子一樣,那可就真的是抓瞎了。
隻不過,兩人都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離去,南宮文軒是因為這裏本就是他的暗樁,不需要離開,梟白則是在苦惱她離開該去哪?
腦力勞動之後的虛脫無力感比之體力勞動更甚,梟白想,若是方秋揚在這的話,一定會收拾好一切,就等她回去休息了,而現在呢?梟白還要自己回客棧,自己打水洗漱,自己鋪床疊被……總之,都是要自己一個人。
不會再一轉身,便有人幫她收拾好一切了,因為那個人,現在自顧不暇……
梟白惆悵的垂頭歎氣,索性便坐在屋裏休息。南宮文軒見梟白不走,也就沒動。
大概是太過沉默了,梟白半是無聊,半是詢問的問道,“南宮文軒,你,想要怎樣的天下?”
黑暗寂寂的屋子裏突然出現清越的聲音,生生嚇了南宮文軒一跳,意識到梟白在問什麽後,反問道,“那麽,在你意義中的天下是什麽樣的呢?”
野心,欲望,執念,風骨……這些是人類特有的情緒心念。
說到野心,並非都是指不好的東西。野心?誰沒有野心?
一個乞丐的野心或者是街頭買包子的小攤,醫者的野心或許是收下全天下最好的藥材,掌權者的野心是有朝一日不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取得最高位……
野心,大多是一個夢,人都會做夢,更擅長做美夢,不靠譜的還有白日夢,但真正將夢化作現實的人,並堅持做下去到成功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值得傳頌的梟雄乃至英雄很少。
梟白從和南宮文軒交談便可以聽出,他的野心,便是那個最高的位置,並不是單一一個國家的最高位,弱國無外交,小國無政治,他想要的是不再受任何人鉗製,任何大國國君也不行!而且,他還是切實實施,一步一步進行的人。對此,梟白很是欣賞。
至於南宮文軒為何想要這個位置,梟白並不特意去問,就像當日在九華山路途中遇到的薔薇花妖紅薔,紅薔要的是奮戰沙場的快感,為什麽一個本該與世無爭的花妖會想要征戰沙場,本身就是一個奇怪的事情,可偏偏這間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追根究底,在於紅薔自己喜歡罷了,無論是何種喜歡,都是莫名玄妙的事情。因此梟白不會去追究,更不會去問,也是因此,梟白隻是問南宮文軒,他,想要個什麽樣的天下?
誰知被反問了。
可是這個問題倒真的將梟白問住了。
梟白不是喜歡手握大權的人,對天下沒有一個準確的大局觀,並沒有什麽大的野心,她一直以來隻是想要守護住重要的東西而已,像父母,像家人,像朋友,像自己的生命……
可是,父母已逝,家族被滅,朋友和自己的生命的話……當她真的死去,朋友也便與她無關了吧……
僅僅是這些想要保住卻無能為力的事情就已經將她逼得受不了了,怎麽有時間暢想一個美好的天下大局呢?
南宮文軒覺出梟白的誤解,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想要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生活,什麽樣的環境。”
梟白怔了怔,難得的柔聲道,“我啊,曾經的生活目標就是想辦法讓爹爹遠離朝堂,帶著我和娘親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隱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爹爹和娘親不在後,我一度迷茫,我以為報仇是我的所有意義了,可是殺死南宮丕後一點大仇得報的快感都沒有,後來,因為秋揚一直陪著我,我才想明白,原來再深刻的仇恨,再濃厚的發泄都隻是心中的不平,心魔難卻時確實是想要了卻仇恨的心結,但是解開心結後,發現自己珍視的東西早已不再了,怎麽會快樂?”
“我現在想要的,不過是重要的人都平安,如此罷了。至於什麽天下大局,在所謂的天下不傷害對我重要的人的情況下,我才懶得鳥它!”
南宮文軒,“……”好好的女孩子,爆粗口真的好嗎!
不過,話粗理不粗,生命的意義,無非就是和珍視的人在一起,平安無事。
可是“平安無事”這四個字是多麽難以做到啊……
南宮文軒眸色沉了沉,突然輕快道,“對啊,其實‘天下’就是這麽簡單,繁華建樹都是虛無,平凡阡陌才是真正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