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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朝鮮作妖

  朝堂之上,太子劉徹高居禦座,瞅了瞅跪伏在大殿正中的朝鮮使臣,又意味深長的瞟了大行令竇浚一眼。


  竇浚本是正襟危坐在席位上,被劉徹這麽一瞧,不禁有些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朝鮮乃大漢藩屬,每年皆有賀冬至、賀正朔、賀聖節、納歲幣的四次固定朝貢,旁的日子雖偶有使臣前來,卻多是無法上殿麵君,漢廷頂多派大行令隨便應付應付。


  竇浚近日卻屢屢啟奏,懇請準朝鮮使臣上殿麵見監國太子,顯是背地裏收了不少好處。


  今日劉徹終是如他所願,準了朝鮮使臣上殿。


  劉徹待朝鮮使臣行過叩拜大禮,懶得囉嗦,徑自問道:“你為何事來朝?”


  朝鮮使臣顯是沒料到大漢太子會這般單刀直入,原先準備好的大段歌功頌德的諂媚討好頓時沒了用處,愣著不知如何應對。


  竇浚見狀,忙是起身離席,行至大殿中央的朝鮮使臣身側,向禦座上的劉徹躬身道:“殿下,朝鮮使臣此番……”


  “孤王問的是你麽?”


  劉徹毫不客氣的出言打斷他的話頭,複又道:“還是說大行令當厭煩了,想出使朝鮮,看看塞外風光?”


  竇浚的老臉漲得通紅,垂首請罪道:“臣無狀,請殿下恕罪。”


  近來太子的脾氣甚是暴躁,似乎有甚不順遂的煩心事,說話總是夾槍帶棒,倒非刻意針對他,否則他還真以為太子要對竇氏外戚下狠手了。


  劉徹擺擺手:“先退下吧。”


  “謝殿下!”


  竇浚忙是趨步而退,回席落座。


  朝鮮使臣見得這般情形,驚駭之餘,背脊直冒冷汗。


  臨行前,大王再三囑咐,隻需重金賄賂好大行令竇浚,便會諸事順遂。如今看來,似乎並未如此啊。


  “你是啞巴?還是在蠻夷之地呆久了,忘了如何說漢話?”


  劉徹見朝鮮使臣久久不語,毫不掩飾滿臉的不耐之色。


  此時朝鮮的王族為衛氏,其初代君王乃是燕國人衛滿,原是造反失敗的大漢叛將。


  衛滿逃亡到朝鮮後,召集同樣境遇的逃亡漢人成軍,又騙取朝鮮王箕準的信任,奪取了箕子朝鮮的首都王險城,控製了朝鮮的中北部,自立為王,國號仍稱朝鮮,即為史籍記載的“衛氏朝鮮”。


  故而朝鮮官員大多皆為漢人,朝鮮官話亦是漢話,劉徹的話自非詢問之意,而是真的不耐煩。


  他近日遇到些棘手之事,需要細細思量,且入冬在即,非但日常的政務繁忙,更有諸多年首前後的典禮和祭祀要預做籌備,端是沒半分清閑。


  偏生又趕上朝鮮王衛蒙病逝,朝鮮國太子衛右渠即位,近日蹦躂得厲害,可勁的在大漢遼東郡的邊塞外作妖。


  皇帝不好當,好皇帝更不好當!

  劉徹雖未曾即位,卻已深有體會。


  朝鮮使臣自也感受到大漢太子言語中的濃濃不悅,不敢多說廢話,忙是頓首道:“敝臣啟稟大漢太子殿下,我朝鮮王已於兩月前崩殂,新王即位後,遣敝臣來朝,請大漢天子下旨冊封!”


  惠帝朝時,漢廷與衛滿曾立下約定:衛滿向大漢稱臣,朝鮮為大漢藩屬;朝廷則冊封衛滿為朝鮮王,承認他統治朝鮮的正當性。


  衛滿死後,漢文帝又下旨冊封了他的兒子衛蒙為朝鮮王。如今衛蒙死了,其子衛右渠即位,偏生漢帝劉啟久久未見有下旨冊封的跡象。


  劉徹微眯眼瞼,輕笑道:“新王即位,衛右渠麽?”


  朝鮮使臣聞得大漢太子直呼大王名諱,不禁有些心悸,心道這口氣頗是不善啊。


  他忙再度頓首道:“正是我國太子得繼先王遺澤,即位為王。”


  “衛右渠即位前,可曾得了我大漢朝廷準允麽?”


  劉徹劍眉微揚,冷聲道:“身為人臣,便得守臣子的規矩,大漢皇帝沒下旨冊封,他即甚麽位,即誰的位?”


  此言一出,非但是朝鮮使臣,便是殿內的大漢朝臣們皆是滿臉愕然。


  依慣例,藩屬國的君王向大漢皇帝請旨冊封無非是循禮走走形式,哪有等著收到聖旨才即位的道理。


  大行令竇浚忍不住出言道:“殿下,這……”


  劉徹再度打斷他的話,遠遠俯視著他,沉聲道:“衛右渠恁的不識禮數,不若勞煩大行令前往朝鮮國都王險城,當麵教教他人臣之道,如何?”


  “殿下說笑,此等化外蠻夷,著實難以教化,老臣有心無力。”


  竇浚見得劉徹神情不似作偽,登時額角冒汗,忙是話鋒一轉,對朝鮮使臣嗬斥道:“衛右渠那廝不親身前來朝拜,還妄想皇帝陛下下旨冊封?”


  朝鮮君臣多是大漢流民的後代,放在後世算是難民的後裔。故這朝鮮使臣沒見過甚麽世麵,更遑論大漢朝臣這等翻臉如翻書的逆天本領。尤是竇浚身為漢廷重臣,情緒和表情切換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生生把朝鮮使臣弄懵了,滿臉不知所措。


  大漢朝臣們卻是見怪不怪,察言觀色看風向,那是位列朝堂最重要的本事,要將之練就成本能,朝鮮那些化外蠻夷自是難以領會個中奧妙。


  聽太子殿下那話頭,顯是朝鮮那剛即位的新王衛右渠作了甚蠢事,惹得太子乃至皇帝甚是不喜。


  “殿下,右渠太子倉促即位,實非不得已而為之。”


  朝鮮使臣見竇浚靠不住,隻得硬著頭皮解釋道:“我朝鮮北方的扶餘國雖立國不久,但卻野心勃勃,時刻想要出兵進犯我國。先王猝然崩殂,右渠太子若不盡早即位,怕是會遭扶餘所趁啊。”


  劉徹似笑非笑道;“哦?如此說來,衛右渠近來大肆調動兵馬,皆是為了防備扶餘進犯?”


  朝鮮使臣啞口無言,大漢太子顯已清楚知曉朝鮮兵馬的動向,他再狡辯也毫無意義,反會使得大漢太子更為惱怒。


  “扶餘人是打到我大漢遼東郡的邊塞外,還是打倒浿水邊了?”


  劉徹不怒反笑,複又問道;“五萬騎兵,十萬步卒,你朝鮮才多少人,扶餘又有多少人,你們兩國是想在我大漢邊塞之外決一死戰麽?”


  朝鮮使臣渾身抖似篩糠,他真沒料到自家大王會這般莽撞。


  啟程來長安前,他雖也知曉大王會調集兵馬,守在與大漢遼東郡接壤的地界,以免朝鮮屬民紛紛逃往遼東郡歸附漢人,但沒想到大王會傾全國之兵,盡數集結在大漢塞外。


  劉徹複又問道:“孤王問你,昔年惠帝與衛滿那廝約定,若是我大漢承認那老賊為朝鮮正統,你朝鮮當如何回報?”


  見得朝鮮使臣不敢答話,劉徹便看向竇浚:“煩請大行令給這蠻子提個醒。”


  竇浚已聽出裏頭的蹊蹺,心道那剛即位的朝鮮王真是自尋死路,自是不敢怠慢,起身避席,沉聲道:“衛滿曾許諾,為大漢保衛塞外,不使遼東邊塞受到蠻夷部族侵擾;塞外各族首領若要朝見我大漢天子,或各族欲與大漢通商,朝鮮皆不許從中阻擾。”


  “回去告訴衛右渠那廝,正朔朝貢之時,孤王要看到真番,臨屯及濊貊各部的首領來朝,還有衛右渠,也給孤王老老實實滾過來。”


  劉徹毫不掩飾的直接道:“如若不然,孤王便將朝鮮國封給烏桓人。”


  “殿下,不可啊,我朝鮮向來為朝廷抵禦蠻夷,保衛邊塞……”


  朝鮮使臣驚駭欲絕,烏桓人實力遠勝於朝鮮,之所以雖困居烏桓山脈,隻因北有匈奴,南有大漢,東麵又隔著鮮卑山脈以及扶餘,沃沮等蠻族。


  若大漢真將朝鮮封給他們,並讓他們借道遼東,那朝鮮豈能抵擋得住?


  “有何不可?”


  劉徹拂袖起身,垂眸俯視著朝鮮使臣,陰惻惻道:“數十年來,若非有我大漢支援的兵械和糧草,衛滿父子能欺淩和征服周邊的諸多部族,能逼得真番和臨屯歸順,能將屬地擴充數倍?

  惠帝曾與衛滿立約,孤王身為後輩,本當遵從,任由你朝鮮隨意折騰,權當沒看到。豈料衛右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派兵渡過浿水。


  昔年我大漢將士追得衛滿那老賊抱頭鼠竄,逃到朝鮮那蠻夷之地,如今他的孫子這般猖狂,孤王便教大漢鐵騎泅渡浿水,踏平他的國都!


  俚語有言,龍生龍,鼠生鼠,且看他衛右渠學沒學會衛滿老鼠打洞的本事!”


  朝鮮使臣還欲辯解,卻見劉徹身後的大宦官擺了擺手,早已候在禦階下的數名郎衛迅速上前,用手捂著他的嘴,拖出殿去。


  劉徹出言道:“孫全,宣旨吧。”


  “諾!”


  掌印太監孫全應諾,取出撰寫著聖旨的帛書,念到:“大漢皇帝詔,著李廣除朔方太守,拜遼東太守,率細柳營鎮守遼東,如若朝鮮不臣,兵渡浿水,可便宜行事,揮師出塞剿滅之;著蒯通除西河太守,拜朔方太守;著閭符除遼東太守,拜西河太守……”


  大漢朝臣皆是嘩然,這才曉得皇帝和太子竟是要玩真的。


  李廣剛率細柳鐵騎宰了匈奴右賢王,此時轉任遼東太守,那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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