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善可以，但不能泛濫
黎漫漫說話這麽一長串話，壓根就沒給曹春梅說話的機會，扭頭就走。
曹春梅不知道是震驚還是因為心裏真的有鬼，這一次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
隻等著人已經走遠了，才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人啊這是！”
不過想到方才朝她看過來的那道眼神，到底沒敢再追上去套近乎了。
黎漫漫走到昨天上工的地方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穿著一身黑色長衣長褲的少年，頭上綁著一條白色的毛巾，正笑吟吟地跟旁邊的夥伴說話，從側麵看，臉頰鼓起一團肉肉，不用看正麵也能猜到少年這會眼睛彎起如月牙。
是那個叫阿湛的少年。
兩人正在說話，黎漫漫走過去沒有直接打擾，而是等兩人說完話了才開口：“好巧！”
兩個少年齊齊扭頭看過來。
林誠看見黎漫漫眼前就是一亮，“你分到我們大隊了？”
“我叫黎漫漫，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們。你們倆也是這個村裏的啊。”
“我叫薑湛，”薑湛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們倆不是這個村的，今天周末學校不上課，我們過來是幫林誠他外公割麥子，不過我們都屬於青山大隊。”
黎漫漫這才恍然。
原來青山大隊並不隻是代表了一個村，而是周圍好幾個村子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大隊。
那那位常隊長權力還挺大的，難為人也和藹。
沒說兩句話，伴隨著上工的聲音一喊，眾人拿起鐮刀直奔麥田。
黎漫漫埋頭隻顧著割稻子，察覺到旁邊超過她一個人也沒空去注意，直到起身擦汗的時候，才看到前頭那個進度飛快的黑色身影。
紮心了，一個小弟弟速度都比她快得多。
直到中午收工，黎漫漫看看自己這邊又看看薑湛那邊，徹底服氣。
林婆婆又過來送飯，她吃飽喝足，靠在樹幹上癱著不想動，看看不遠處還生龍活虎的兩個少年，深覺羨慕嫉妒恨。
好在早上她那麽一通說，那位曹大娘估計是沒臉過來套近乎了，不過耳根子也不清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她這裏受了氣，曹大娘那個大女兒今天送飯晚了些，直接兩巴掌過去，罵得周圍的人都能聽得清。
大家夥看表情都有些不耐，畢竟任誰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時半會，耳邊卻跟點了炮仗似的還能心情好。但大概是這種情況見的多了，也懶得勸了。
黎漫漫眯著眼瞥了那邊一眼。
小姑娘低著腦袋站在她媽麵前一動不動，手指點到額頭一仰一仰，眼神裏全是麻木。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心裏那股憤怒是因為啥，但這到底是別人的家事，她沒辦法插手也不想插手。
“哎！”林婆婆突然歎了口氣，小聲道，“金花那丫頭也是苦命的孩子，攤上曹春梅這這麽個媽，待會我領她一塊回去。今天曹春梅跟吃了炮仗桶似的，估計又不準金花吃飯。”
黎漫漫摸了摸鼻子。
這裏頭估計還有她一份功勞。
很快又到了上工的時間，黎漫漫送走林婆婆和常金花，剛拿起鐮刀就見薑湛和林誠那兩個少年已經開始忙活了，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一收，也忙走下去。
搶收一共曆時七天，所有的麥子終於全部歸倉，黎漫漫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她感覺自己這段時間經曆了一場從身體到精神的全方位磨煉。
到最後連她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居然真的堅持下來了。
但這口氣隻鬆到一半。
黎漫漫在門口看著韓靜珊和一個小姑娘揮揮手跑回來，“靜珊這麽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嗯，”韓靜珊咧嘴笑笑，“她叫常銀花，我兩天前放羊的時候偶然碰上的。那小姑娘有點可憐，她媽經常不給她飯吃，都已經快十歲了，我剛見她的時候還以為隻有七歲。所以就讓她餓肚子的時候來找我，我不是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些餅幹嗎，雖然不多，不過偶爾也能墊墊肚子。”
“常銀花？”黎漫漫皺了皺眉，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看著麵前這個實在有些天真善良的小姑娘，“那等你餅幹吃完了怎麽辦？你準備把自己放羊辛辛苦苦賺來的口糧也分給她嗎？哪怕是自己餓肚子？”
韓靜珊一呆，“我沒想那麽多。”
“有一句俗話叫升米恩鬥米仇，你給慣了，她也接慣了。你突然不給了，你覺得她會怎麽想？”
“我，我不知道。”
黎漫漫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韓靜珊的小腦袋瓜，“你可以偶然給她一次吃的，但不能讓她覺得這種施舍是習以為常，這會讓她養成自己隻要在家裏餓肚子了，在你這裏就能拿到食物的習慣。靜珊，我知道你隻是不忍心她餓肚子，心地善良，但這件事你做錯了。”
林婆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兩人身後，走過來出聲道：“漫漫說的不錯。常銀花他們家裏雖然窮，其實還不到揭不開鍋的地步。而且那個孩子可比她姐心眼多多了，這年頭家家都窮，誰會跑到一個陌生人麵前說自己可憐，經常餓肚子，隻要是稍微懂些事的孩子都不會這麽幹，家長也不允許。常銀花她估計也就看靜珊你是城裏來的孩子，人長得也胖乎乎的，特意來套近乎的。”
這一番話已經很直白了，韓靜珊對林婆婆的信任顯然要遠遠高於常銀花，這會如遭雷擊，“所以，常銀花隻不過是想從我這裏拿到吃的。”
林婆婆想說恐怕還不止。
但這句話到底沒有說出口，怕嚇壞了麵前的兩個孩子。
不過黎漫漫注意到林婆婆的神色，再想到常春梅那天目光躲閃的樣子，心裏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麽。
有時候真相往往令人作嘔！
她冷笑了一聲，“現在看清楚還不算晚。之後要怎麽做，知道了嗎珊珊？”
“知道了，”韓靜珊重重點了點頭，她們兩個人到底也隻是認識了兩天，要說朋友其實還談不上，就算傷心也隻是有種自己一片善心偏偏被貪心的狗給啃了一口的感覺，“她要是再來找我，我就說我自己也沒吃的了。而且，我會慢慢疏遠她的。”
回到房間，韓靜珊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到方才黎漫漫和林婆婆的那些話，小聲對自己道：“韓靜珊，你也該長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