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 書法
黎延初這一走，客廳裏剩下的眾人麵麵相覷片刻。
老爺子發了話：“小初那孩子知道分寸，咱們也別管了，該幹什麽幹什麽。”
“小雲，你跟小芝準備著陪我招待待會過來的兩個老朋友們，小顏你去準備茶葉茶具，選好茶葉。”
黎卿雲和黎卿顏齊齊應了聲好，開始忙碌起來。
黎漫漫眼看遲遲沒有吩咐到自己頭上，“那爺爺，我去書房啦？”
“去吧去吧，這會也沒你什麽事。”黎宏駿擺擺手，“不過待會爺爺的兩個老朋友過來，漫漫你也出來見見。有個老李一手毛筆字寫得忒好，待會等喝完茶了我還得請他去書房寫幾張對聯，到時候漫漫你就負責磨墨。”
黎漫漫拍拍心口保證：“沒問題。”
“去吧去吧。”
進了書房，黎漫漫在書架上找到她之前沒能看完的書，翻開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走到窗台下方特意給她放的一個小沙發上準備開始接著看。
路過書桌，她視線不經意間往旁邊瞥了一眼。
就見往常時候整潔地有些空蕩的桌麵上，這會多了幾張還沒有裁剪的紅紙，以及一整套筆墨紙硯。
放得有些淩亂，看得黎漫漫這個強迫症有點不舒服。
她也到底是沒能視若無睹，放下手裏的書，開始整理起來。
筆墨紙硯一一歸置到位，全都擺在它們應該放置的位置。
紅紙拿小刀裁好，整整齊齊地放到書桌一側。
看著書桌重新恢複整齊後，她才滿意地點點頭，拿著書跑到小沙發上窩著看去了。
這一看就看到黎卿顏敲門進來。
“漫漫！”
黎漫漫從書裏抬起頭，“爺爺朋友來了？”
黎卿顏點點頭，“跟我出來吧。”
黎漫漫給書重新夾上書簽，又放回書架原來的位置上，這才跟在黎卿顏身後出了書房。
還沒走到客廳呢，就能聽見前麵幾個人說話談笑的聲音。
黎卿顏給小侄女小聲介紹道，“今個過來的兩位老人家，都是曾經跟爸出生入死的老朋友了，一個就是你房阿姨的爸爸，是長得跟笑麵佛似的那位，另一個又黑又高的，姓李，就是字寫得特別好的那位，他還有個身份，是你們京華大學隔壁華清大學的校長。”
黎漫漫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人接著便踏進了客廳。
黎宏駿坐的位置剛好正對著黎漫漫這邊過來的方向，看見黎漫漫忙抬手招了招，“漫漫過來，來見見這兩位爺爺。”
他這麽一開口，茶幾前本來正在品茶喝的兩位老人也齊齊扭頭看過來。
看到走到黎卿顏身側的小姑娘，左邊那個白白胖胖像是笑麵佛的老人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慈祥，“這丫頭就是小曄跟小尹的女兒吧，長得可真像！”
黑瘦老人天生一張不苟言笑的臉，這會依舊沒有笑，但眼底在看到黎漫漫的時候多了幾分溫和。
黎漫漫走到茶幾前，朝兩位老人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房爺爺，李爺爺。”
房青玄抬了抬手，“丫頭，坐。你房阿姨可是經常跟我提起你，今個總算是見著了。”
說著又從手腕上褪下來一個玉佛，“來，這是給丫頭的見麵禮，收好。”說著不由分說就遞到了黎漫漫手邊。
黎漫漫愣了下看向爺爺，見老人家點了點頭，才把那枚一看就知道玉質甚好的玉佛給接了過來，“謝謝房爺爺。”
“聽老黎說你這丫頭喜歡看書，”另一邊，李書文從身側拿起一本已經泛黃的書籍，“李爺爺這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家裏最多的就是書了。這是我少年時候最喜歡的一本書，現在送給你，權當李爺爺的見麵禮了。”
黎漫漫低頭看向遞到自己麵前的那本書。
隻看外皮，就知道這書的年齡比她還要大上幾倍。
但被保存得很好，哪怕已經泛黃褪色，也沒有絲毫殘破和汙跡，更別說折痕。
由此也可見這位李爺爺是一位很是愛惜書籍的老人。
“謝謝李爺爺。”黎漫漫雙手珍之重之地把那本書給接過來，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一邊防止它被茶水給打濕，才回來重新坐下。
李書文看著黎漫漫的這一番動作，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黎漫漫就是聽著三位老人談天論地，討論時事了、
她在旁邊坐著也沒插話就靜靜聽著，隻在三位老人家麵前的杯子空了的時候給滿上，就這麽不知不覺間喝完了一輪茶水。
除了肚子有點漲，黎漫漫也著實能感覺到有些受益匪淺。
三位老人一輩子的智慧，哪怕隻是一兩句的閑聊，對於黎漫漫來說，都是一份無形的財富。
她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因此也聽得分外認真。
三位老人聊天間隙自然也注意到了黎漫漫的態度，心下不由更多了幾分滿意。
坐得住，謙遜有禮，又是個很會傾聽和思考的孩子。
這是房青玄和李書文見到黎漫漫第一麵的第一印象。
茶水泡過三輪，眼看時間就要過了半晌，黎宏駿率先結束話題，抬手一揮，“走，去書房。老李你難得過來一回，還喝了我珍藏的茶葉，給我寫幾副春聯再走。”
李書文眉毛一揚，“我哪次來不給你寫上幾副，感情那茶還不能白喝！”
三位老人說笑著起身，一齊往書房方向走。
黎漫漫還記得自己得磨墨的重任，自覺跟在了三位老人家的後頭。
進了書房，黎宏駿一眼就注意到了已經被整理地妥妥當當的書桌，想到方才書房裏就小孫女一個人過來看書，頓時回頭看過去，待看到跟進來的小孫女後就問道：“這書桌上的紅紙還有筆墨紙硯都是漫漫你收拾的？”
黎漫漫走到書桌的邊沿，“爺爺，我方才看見書桌有點亂，就順手給收拾了一下。”
“好好好。”黎宏駿笑得眯起眼，抬頭衝李書文招招手，“來吧老李，我們家小孫女已經把桌子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動筆了。”
李書文也沒推辭，直接走到書桌後站定，先看了一眼被打理得幹幹淨淨的桌麵。
看得舒服。
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到再看到筆墨紙硯放置的位置，眼底這才現出了一抹驚訝，偏頭看向正給硯台裏加水準備磨墨的黎漫漫：“漫漫也學過書法？”
黎漫漫動作一頓，“學過一點，不過我那時候學書法，隻為了讓自己浮躁的時候平靜下來，所以學藝不精。”
黎宏駿聽得也是一愣。
他還真不知道小孫女居然還學過書法。
不過，老李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他這麽想著，接著也就這麽問了。
李書文伸手拿了一根距離自己手邊最近，也粗細得當的毛筆，抬手點了點筆墨紙硯的位置，“我是看這筆墨紙硯拜訪的位置，還有這鎮紙，以及這筆架上毛筆的懸掛，看出來漫漫這孩子應該是學過書法的，因為這筆墨紙硯的位置都是有講究的，還有一塊鎮紙的話一般都是放在左手邊，毛筆離得最近的那一支肯定也是最常用的那一支，因為距離最近方便拿。今天寫春聯，這一支毛筆的大小是最合適的。”
黎宏駿：“······”
這聽得他也有點想學書法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隻在他腦海裏轉了一圈，就撲楞著翅膀飛走了。
鋪好紅紙，又等到黎漫漫這邊磨好了濃度相宜的墨汁，最後又在裏麵加了一點研磨成細末狀的朱砂，跟墨汁混合好，黎漫漫這才放下手裏的墨塊，退後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李爺爺，請用！”
李書文點點頭，提筆蘸墨，他心裏早已經有腹稿，自然是提筆縱橫，中間壓根就沒有停頓過，一副對聯就成了。
黎漫漫在一旁看得也是眼睛越睜越大。
誠然，上輩子的時候她也看過不少的古代書法大家的作品，不管是在博物館裏還是在一些收藏家的收藏室裏。同時也看過不少現代書法大家的作品。
她自己也學過，很清楚的知道，書法這一門，隻要肯學肯練，字肯定就能寫得很好。
但字寫好了，也就隻能出個板報，或是去參加個書法比賽。
想要達到能夠被人爭相拍賣，流芳百世是不可能的。
因為字裏沒有自己的風格。
沒有自己風格的字，隻會在人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讚歎一聲：“哇，這字好漂亮！”
然後，就沒有了。
記不住！
而有了自己獨特風格的字，才會被人讚歎漂亮的同時，記住它獨有的風格。
而現在，她在這一張張被自己剛剛給裁好了的紅紙上，也看到了足以被稱為‘作品’和‘藝術’的字。
風骨瘦勁，卻又不乏瀟灑和端方。
字如其人！
這會兒的書房很安靜。
看好看且有特色的字是享受沒錯，但看人寫字，有時候同樣也是一種享受。
直到一聲擱筆的聲音響起，黎漫漫才如夢初醒般，下意識地拿起手邊的墨塊，準備再加水磨上一點墨出來。
接著抬頭就看到了硯台裏麵的墨汁還有將近三分之一呢。
她準備磨墨的動作一頓，緊接著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還有兩張沒有寫的紅紙，最後疑惑的小眼神落在這位李爺爺身上。
黎宏駿已經率先開口了，“這還有一副對聯呢，怎麽不寫完啊，是不是腦子裏詞窮了？”
李書文麵無表情地看了黎宏駿一眼，抬腳讓出了自己站著的位置，在書桌一邊站定後，就看向對麵站著的黎漫漫，“漫漫也學過書法，要不要趁這個機會也寫上一副？”
黎漫漫：“······”
黎宏駿聽得一愣，隨即眼角嘴角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漫漫也寫一副，爺爺掛我跟你奶奶臥室門上。”
方青玄已經樂嗬嗬地伸手把墨塊給拿起來放硯台裏磨了磨，“丫頭，來，房爺爺親自給你磨墨，讓房爺爺也看看你寫的字。老李那手字我都幾十年了，這會總算能能看見個新鮮點的了。”
被三位老人家前後趕鴨子上架的黎漫漫：“······”
我太難了！
到了最後，黎漫漫還是伸手拿了毛筆起來，蘸好了墨，看著麵前鋪著的紅紙，略一沉吟，提筆落下。
李書文在一旁看著黎漫漫下手的第一道比劃，等完整寫完後，他眼底又多了一分讚賞。
能在他們三個眼皮子底下尤其是他三雙眼睛靜靜看著的時候，還能鎮定地手一點都不抖地落筆，光是這麽一份心理素質，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等到黎漫漫把一副對聯給寫好，她也沒好意思放到李校長寫的那一堆了，免得對比起來就相當於公開處刑。
黎宏駿率先伸手使勁拍了拍，“好，寫得好！”
李書文嘴角這會也多了幾分笑意，朝黎漫漫肯定地點點頭，“寫得不錯，剛中帶柔，已經有自己的一分風骨了！”
突然得到這麽一個評價的黎漫漫：“······”
就很吃驚的，當然，也很興奮。
這可是華清大學校長嘴裏給予她的讚賞啊！
對聯寫好，放到通風的窗台處很快就晾幹了。
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也不準備直接留下吃飯的房青玄和李書文齊齊告辭離開。
黎漫漫這邊又被分配到了一個貼對聯的隊伍裏。
隊伍裏除了她之外，就剩下一個下午還要跟著大人一起回家的陳思明。
黎家院子多房間也多，自然要張貼的對聯也不在少數。
貼到一半的時候，陳思明看著黎漫漫手裏還剩一疊的對聯，提著手裏的漿糊罐子直挺挺往門檻上一坐，“歇會再貼！”
等到兩個人終於把黎家的院子和大大小小的屋子給貼完，差不多也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兩人洗好了手上的紅色顏料和漿糊，走到餐廳往餐桌上一看。
差不多全都是大魚大肉！
她這邊剛剛在想著這豐盛是為了他們一上午的辛苦嗎，緊接著黎漫漫就知道了。
是奶奶小聲提醒的。
“以前臘月二十九的時候都要擺上貢品，祈求老天爺在來年一年順順利利的。這都是貢品。每樣都嚐點。”
黎漫漫看著麵前碗裏隻放了鹽生煮的大塊豬肉：“······”
這要怎麽吃？不吃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