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病變
在國外的日子,白槿迎來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下雪。
看著白瑩瑩的雪花在空中輕舞飛揚著,一片接著一片悄然墜落,正值午間,外頭的陽光清冷而燦爛。
白槿伸出細瘦的手,用掌心接住一片又一片雪花,臉上沒有任何神情,眼神空洞洞的,就像是沒有了思想。
如果沒有人上前去跟她說話,她可以維持這種狀態,呆呆地一直這麽坐下去。
秦琛站在房間門口的門邊上。
他瘦了很多,下巴暗青色的胡須變得更加濃密,目光黯然地看著窗台上那一抹削瘦的身影。
她變得越來越沉默,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獨自一個人呆坐在窗台,不知道是在看著什麽。
每一次,他將她抱到床上想要她休息,可白槿就是睜著空洞的雙眼,一直沒有合上。
她除了失去進食的能力,現在竟然也失去了睡眠的能力,短短的幾日裏,她消瘦得可怕。
再這樣子下去,她會死的……
她會死……
踏著沉重的步伐,秦琛走到她身邊,站定。
“槿!”
一連呼喚了好幾聲,她都聽仿佛聽不見似的,雙眸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
“白槿……別這樣子,好嗎?”
看著她呆呆的模樣,秦琛的聲音溫柔地祈求著。
他忍不住將呆如木偶的她緊緊擁入懷中,閉上眼睛,喉嚨沙啞地說:“我知道你能夠聽得到我說的話,子文他……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會放心的。可是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秦琛的聲音已經哽咽著,心底驟然的絞痛使得他猛地攥緊了十指。
“下雪了……”
她溫柔地凝望著窗外那洋洋灑灑飄落地雪花,伸出雙手想要去觸碰那道透明的陽光,但卻無法觸及。
“子文,你不是說一直想看北國的雪嗎?你看,外麵下了好多,我們可以出去堆個雪人,然後打雪仗,還可以去滑雪……”
白槿喃喃地說道,她一轉過頭去,就碰到了秦琛寬厚的胸膛。
她皺了皺眉頭,然後側過臉去看著床的方向,一臉不高興地說道:“子文,你怎麽還在睡?快起來,我們一起去玩雪!”
說完,她光著腳踝就直接站起來,連看都不看就想要走過去,就要從飄窗上走下來。
秦琛趕緊伸手去抱住她,卻因為體力不支,她將他撞個滿懷,兩人雙雙倒地,秦琛背著地,墊住她。
“琛!你沒事吧!”
白槿驚呼一聲,滿臉詫異地看著倒在地毯上的秦琛,而她自己則壓在他的身上。
“剛剛……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她話音落完,眼中溢滿了淚水,眼眶紅紅的險些要苦出聲來。
秦琛溫柔地一笑,慢慢從地上坐起身來,然後抓住白槿的手。
他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緊著她,生怕這個正常的她會再次消失,每一次,都會讓他再傷一回。
“我……真的是很沒有用!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寶寶……”白槿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她低著頭,聲音哽咽,更加不敢看著秦琛。
“傻瓜,別自責了,一會兒我就帶你去露莎那邊心理治療好不好?”
秦琛說著,眼神輕柔溫和。
“嗯,好!”白槿淡淡地一笑,眼睛裏突然就沒有了焦距。
秦琛也發現了她的異常,雙眸也漸漸暗沉下來。
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病情加重,病變到已經要危及到她和寶寶的性命了……
秦琛將她抱起,白槿的身軀卻輕得猶如一朵浮雲,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就連她那掛在唇角的笑容也像雲朵般飄渺。
他的手臂緊緊抱住她,恨不能將她與自己融在一起。
“秦少,你已經做好決定了是嗎?”露莎一直站在門口等著。
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白槿的身體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秦琛屏息,然後深吸一口氣將她放下。
露莎牽過白槿的手,她木然地凝眸看著秦琛。
他輕聲說了句:“丫頭,再見!”
聽到這一聲道別,白槿的麵容變得異常蒼白,胸口悶悶的,然後她扭過臉去,空洞的眼眸中,一顆滾燙的熱淚悄然滑落。
離開秦琛以後,白槿坐上車露莎的車時,一下子就淚流滿麵。
“我的治療療程需要多久?”她開口聲音哽咽地問著前方開著車的露莎。
露莎側臉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女人,她有些內疚。
若不是因為女兒掌握在那個男人的手中,她不可能會跟秦琛提議將白槿帶回家隔離治療。
女兒就是她的命,縱使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有悖職業道德,但她就隻能對不起這個一直相信著她的女人。
看著露莎沉默,白槿的心一沉,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不能再讓自己精神崩潰了,必須要接受治療趕緊好起來,就可以再見到秦琛了。
可是這一次,她不知道要離開秦琛多久。
她也不知道,這次離開後,他們再相遇,就已形同陌路……
從初雪,一直到來年的豔陽盛夏。
這一大半年的時間裏,白槿一直和露莎住在一起,兩個人就像是形影不離的閨中密友一樣,感情日漸深厚。
經過露莎的耐心引導,白槿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身體各項機能也在漸漸恢複。
一日,白槿挺著孕肚,推著購物車在商場買日常用品。
在經過兒童用品區時,她駐足站住看了好久。
呆愣愣地看著那些精致小巧的物品衣服,白槿撫摸了一下自己高高隆起的孕肚。
寶寶已經有八個多月了,很快就要進入預產期,是應該準備一些寶寶的嬰兒用品了。
“槿,怎麽了?”
正在挑選食材的露莎一轉身就看不到白槿,她歎了口氣,第一反應就是走去兒童用品區來找。
果然,白槿又站在兒童用品區呆愣著。
“露莎,我怎麽這麽糊塗,竟然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
露莎看著兩眼茫然的神情,心理很是愧疚。
她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去給白槿醫治的,但是從來沒有刻意將秦琛從她腦海中抹去,奇怪的是,白槿自己卻將這一切都遺忘了,連同王子文的所有回憶,她都忘得一幹二淨。
所以每一次她帶著白槿出來買東西時,隻要白槿一經過兒童區的時候,她都會呆愣愣地想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露莎沒好氣地一笑,無奈地回答她:“誰讓你貪玩的,糊裏糊塗就跟男人在一起了,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你就安心生下來,有我這個幹媽跟你一起養!”
白槿無奈地一笑,嘟著嘴對露莎撒嬌:“就你最好了,不僅養我,現在還要養我肚子裏的寶寶,要不,改天我去找份工作努力賺錢!”
看著她勉強微笑著,自己打氣的樣子,露莎苦澀地一笑:“你先把身體給我養好,其他的以後再說,我不許你背著我在偷偷找工作,上一次差一點又犯病了,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把你給拉回來的。”
一想到那天,白槿突然留下一張出去找工作的紙條,然後就突然人間蒸發。
這可把露莎嚇壞了,尋遍了整座城市,就是怕她會出什麽事。
後來,還是秦琛抱著昏睡不醒的她找上門來。
看到秦琛那沉怒的眼神,露莎第一次感覺到莫名的恐懼。
好在當初她跟秦琛用了某種特殊的手段讓他知道了那個男人的事情,而這一段時間,秦琛也在努力尋找她女兒的下落,他們兩個人達成了共識,一定要將那個男人找出來,否則後患無窮。
從去年下雪的那一天,露莎接走白槿後,秦琛就一直沒有出現過,當她還以為秦琛徹底消失時,白槿一出事,他便立馬帶回了她。
原來,這個男人一直都關注著白槿的行蹤。
露莎了然,像他這種男人,怎麽可能會放任自己的女人不管。
但有一件事她一直瞞著秦琛,那就是為了自己女兒的平安,她在遵守約定的同時還一直擔心害怕著。
現在她已經將王子文和那些過去的回憶徹底從白槿的腦海中驅散,還有當初那個男人說過,對白槿的治療並不是簡單的治愈,他還想要白槿徹底忘了秦琛。
露莎一直在給白槿心裏輔導,也隻是讓白槿在沒有接觸有關王子文事物的時候才會選擇性忘記,但根本就做不到讓她徹底忘記一個人,更何況還是一個深愛著她的男人。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是真的不知道白槿為什麽會漸漸忘了秦琛,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至今她都想不透。
可是那個神秘男人也幾乎從沒有出現過,這讓露莎心中隱隱不安著。
她一直擔心那個男人會對白槿不利,也許會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對白槿下手。
那她跟秦琛所做的這一切,就相當於是功虧一簣,白忙活一場了。
現在的白槿,幹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每一筆一劃,都是她特意布置好的。
“槿,如果你找到了孩子的父親,會跟他在一起嗎?”
露莎皺著眉問白槿,問了一個她問了很多遍的問題。
白槿習以為常地點點頭,很肯定地說道:“我會努力說服他跟我在一起,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
露莎:“那如果孩子的父親喝酒打架賭博呢?這樣的男人你也能忍受嗎?”
白槿沉默了,她搖搖頭,很天真地說道:“那我就不要這種父親了,我可以去工作,自己養孩子。”
露莎笑了笑,然後牽過白槿的手,說道:“傻瓜,走吧,我們回去。”
她剛一轉身,就有一個男人撞到她身上。
聞到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雪茄味時,露莎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