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小花、大牛
晚風徐徐。
簡陋棚子裏，淩晨的風不斷從縫隙中滲透進來，讓本就空曠的棚子不僅留不住溫度，反而愈發陰冷。
“師尊.……”
“不，不……”
“馭鬼天師！馭鬼天師！”
朦朧間，在角落簡易板床上縮成一團的少女，迷迷糊糊爬起身來，透過滲進來的月光，發現那個被自己救回來的年輕小夥不斷揮舞著雙手，口中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嘶吼。
“姐姐。”
稚嫩的呼喚在身旁響起，一個約莫四歲的小童爬起來，看著不斷揮舞雙手的李純，打著哈欠問道：“大哥哥是做噩夢了嗎？”
“可能是，爹爹以前說，人做噩夢的時候，身體會不受控製的亂動。”
黑暗中，少女眼裏浮起擔憂，急忙下床走到李純臨時搭起的木板床邊，愣愣看著李純雙手雙腳不斷揮舞，一時間不知所措。
眼前這個男子，緊閉著雙目，滿臉猙獰，像極了她之前在山上采藥碰到的那隻餓狼。
“姐姐，大哥哥好像很害怕。”小男孩不知何時來到了少女身旁，直勾勾盯著李純猙獰的麵孔，歪著腦袋說道。
少女一怔，總覺得這個表情不是害怕。
“姐姐，大哥哥真的好害怕，我們安慰安慰他，讓他不害怕好不好。”小男孩越看李純的麵孔，越覺得這個大哥哥好可憐，忍不住抱住少女的小手認真道。
少女回過神來，雙手摩擦了一下，趁著李純手掌頓在半空的一瞬間，一把將其握住。
絲絲溫暖，穿透陰冷，滲入皮膚，滲入血肉。
“師尊！！”
昏迷中的李純張口怒吼，緊接著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把少女兩姐弟嚇得一個激靈。
少女急忙鬆開握住李純手掌的小手，拉著小男孩倒退了幾步。
“呼呼呼呼~”
驚醒的李純大口喘著粗氣，渾渾噩噩的腦袋逐漸恢複了意識。
他虛弱的雙手頂住木板，強撐著掃視簡陋棚子一圈，最終目光鎖定了少女和小男孩。
在二人身上，他察覺不到絲毫法力。
“這裏……是哪？”
過了好一會，李純才沙啞的問道。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被無極老鬼強行送走的那一刻。後麵發生了什麽事，他根本不知道，也沒有任何印象。
“這裏是王家村，我，我看到你順著河流漂下來，擔心你會被淹死，所以就把你背回家了。”
將小男孩護在身後，少女怯生生看著李純，鵝臉蛋上掛著一抹反常的潮紅。
那是因為害怕，血氣上湧造成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背回家的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一想到李純會是壞人，她雙腿就直發抖。
‘王家村？’
李純懵了。
“小姑娘，這裏，是信仰之地嗎？”
少女眼裏浮起疑惑，反而好奇問道：“信仰之地是什麽地方？”
李純頓時釋然。
此地看來不是信仰之地啊，因為信仰之地，哪怕是外圍的普通人，也知道自己腳下的地方叫信仰之地。
可下一秒，他的心又揪了起來。
不知道天宮那邊情況怎麽樣了，不知道老鬼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感應了一下自身，身上傷勢雖然自行愈合了，但神魂卻傷得厲害，需要時間靜養。
就算他有心返回信仰之地，怕也沒辦法打破空間離開啊。
“你們叫什麽名字？”深吸一口氣，腦海雜亂的思緒逐漸穩定下來，李純看向姐弟二人問道。
“我叫王芸花，村裏人都叫我小花。”
看到李純臉上猙獰褪去，整個人變得和善無比，少女覺得他不是壞人，笑得跟雨後水仙花一樣，指了指自己的弟弟，說道：“他是我弟弟，叫王大牛，爹爹說，希望他長大後跟牛一樣壯，這樣的話，他就可以種很多很多的莊稼，還能打獵，我們一家就不用挨餓了。”
如此單純的直白，李純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聽到過了。
他僅存的一點點戒心，也在這一刻徹底放下。
“你們爹爹呢？”李純好奇問道。
聞言，姐弟二人眼裏光芒暗淡下來。
“爹爹死了。”小男孩眼裏淚光浮現，吸了吸鼻子。
李純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看著這可憐的姐弟，他最後隻是輕歎一聲。
一夜無話。
當晨光普照大地之時，少女便起身忙碌去了。
這個沒有了頂梁柱的貧苦家庭，少女便是小男孩頭頂上的傘，幫他遮風擋雨。為了讓弟弟長得跟牛一樣壯，她竭盡所能的勞動，換取盡可能多的食物。
“大哥哥，你在想什麽？”
王大牛也早就起床了，見得李純坐在簡陋棚子門前發呆，好奇的坐到了他身旁。
“我在想一些人。”李純低頭看了一眼，盡可能讓自己和藹一些。
“大哥哥是想你爹爹了嗎？”王大牛歪著頭，然後將手裏的幹餅一分為二，遞給李純。
李純本想拒絕，可大牛繼續說道：“姐姐說，吃飽睡覺，就能見到爹爹，大哥哥你也試一下。”
麵對這個童真孩子的好意，李純惆悵萬千，也不再拒絕，接過那堪比石頭一樣的幹餅，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這個餅，大部分成分是米糠，放入嘴中猶如嚼老樹皮，難以下咽。
瞥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王大牛，李純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想當年，他家徒四壁的時候，雖不至於吃米糠餅，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想不想吃好吃的？”啃光手中幹餅，李純見得小男孩意猶未盡的吮.吸著手指，啞然失笑問道。
“什麽好吃的？”王大牛眼睛頓時變得比夜空星星還要閃亮。
“想不想？”李純答非所問道。
王大牛毫不猶豫點頭。
孩童，是無法拒絕好吃的東西的。
“那你在家待著，晚點我帶點好吃的回來給你。”
李純叮囑兩句後，便離開了簡陋棚子。
待得離開王大牛視線後，他身上法力微微波動，悄無聲息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現的時候，李純便抵達了距離王家村百裏之內唯一一個小鎮。
小鎮雖算不上繁華，倒也人來人往。
這裏不像信仰之地，每個地方都有修道者守衛，來往之人皆是普通人。
在進入小鎮後，李純逛遍了兩條小街，憑一些信仰石碎塊便購買了大批肉食小吃。
當他前腳離開小鎮，一個年輕人悄無聲息出現在小鎮的道路上，看著李純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這裏怎麽會出現一個脫逃的奉養修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