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草木竹石皆可為劍
既然是同一類人,自然有許多共同點。
黃藥師對妻子馮衡的癡狂,是桃花海島落日處浪潮之巔的孤鳴,即便是自己的女兒,也無法理解這種凝重的思念。
蘇壞則是黃昏下的揮刺晚霞,或許揮刺的不是晚霞,執的也並非秋水,而是擁著戀人在夕陽下的合舞罷。
“或許,小友的劍更加鋒利?”黃藥師已經不將蘇壞當做外人,就連問話也隨心所欲,絲毫不忌諱。因為他聽出來,蘇壞並非不善劍法,而是不能施展劍法。
對於黃藥師的問題,蘇壞沒有選擇避諱,他已是名正言順的天下第一,雖然沒有公諸於眾,但在絕頂的行列,卻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
劍法不能施展,對他們求知若渴追求武道的人而言,絕對算得上是畢生遺憾。
方才洪七公、歐陽鋒遺憾無比的眼神被蘇壞捕捉,既然幾人能拉下臉同時與蘇壞一戰,蘇壞也要展現一些友好不是?
“我的劍並不鋒利,武功至一定程度,想要追求突破,就需從技巧轉移到意上,正所謂重意不重技,方達收發如意的境界。”其實蘇壞這話並不完全對,但是在金書世界中,卻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無論是意之巔峰,還是技之巔峰,最後都是殊途同歸的,但在金書體係下,卻是技大於意,重意的武學宗師縱觀長河,也不過寥寥數人。
越女阿青的竹劍,從開始便是隨猿學意;孤獨求敗也不過不惑之年,方才理解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最後臻至無劍勝有劍之境;楊過的黯然銷魂掌,苦創十載,以悲情為載,真正的黯然銷魂也不過在最後的大戰中曇花一現;最後武學漸入垂敗之勢,大宗師張三豐創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太極拳,以意為先,重意不重形。
這幾人,無不是金書中風華絕代的人傑。
而五絕、及一些主角,雖然擁有主角模板,卻鮮少有人能企及這種高度。
這也側麵說明在金書中,技達到一定程度,想要另求突破,就隻能轉而尋求意。
“或許我可以給各位將一個小故事。”
蘇壞開口,眾人無一人打斷,想要聽聽這故事中的故事。
“北宋末年,江湖有一絕世劍客,號稱「劍魔」,當時整個江湖都在他的陰影下,似乎所有人的存在隻是為了承托出他的強大,匍匐在他的劍下成為他登天的階梯。”
隻是寥寥數語,眾人無不陷入蘇壞話語中,沉醉在這位前輩的絕世風采中。
“人生最寂寞的是什麽,對於這位前輩來說,是全天下竟然找不出一位對手,他隻能與雕為伴,空穀餘恨。”
若說沒有知己便是孤獨,那連對手都沒有,對一位武者來說無異於寂寞,學的一身武藝毫無用武,聽到這裏洪七公與歐陽鋒相視一笑,慶幸的是他們都有各自一輩子的老對頭。
“縱橫江湖三十餘載,殺盡仇寇奸人,敗盡英雄豪傑,天下更無抗手,無可奈何,惟隱居深穀,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這段話說出,即便最木訥的郭靖,此刻胸腔中也散發著苦楚,若人真的至此,無一人可與為敵,豈非是天下最寂寞的人?
“這位前輩用的第一口劍,長四尺,鋒利無比。剛猛淩烈,無堅不摧,弱冠前與河碩群雄爭鋒;第二口紫薇軟劍,三十歲前用,誤傷義士不詳,故棄之深穀;第三口凝重鈍劍,不下七八十斤,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持之橫行天下;第四柄木劍,四十歲後不屑滯物,草木竹石皆可為劍,自此精進,漸入無劍勝有劍之境。”
蘇壞說罷,待眾人漸漸消化這傳奇一生,總結道:“利劍無意,軟劍無常,重劍無鋒,木劍無儔,最後無劍無招。”
“不知這位高手尊姓大名?”卻是黃蓉先回神問道,這樣的高手在長河中又怎會籍籍無名?
“一生未嚐一敗,獨孤求敗!”
獨孤求敗。
這四字如神佛般壓在眾人心底,人得有多無敵,多麽寂寞,才會將自己的名字改成求敗?
眾人都是悟性極高的超絕人物,隻是蘇壞將故事講完,他們就明白這位絕世大高手從招至意,再至無意無招的神佛境界。
“隻恨生不逢時,不能見識到這位獨孤前輩風采,即便是一生活在其陰影中。”黃藥師嗟歎。
“那蘇神捕的劍術,已經至何種境界?”問話的還是黃蓉,正因為其心思靈敏,卻也容易分神,無法體會這等絕世高手一生劍術精粹與武道體悟。
還未等蘇壞回答,一燈大師開口道:“蘇居士的長劍隻是睹物思人的回憶,所以他身上負劍,心中卻無劍,蓉兒你還沒看出來嗎?”
一燈大師的回答讓黃蓉眼前一亮,終於才反應過來:“原來蘇神捕已經到了木劍之境”
就連這絕代大宗師「劍魔」獨孤求敗,也不過四十歲後才到木劍之境,而眼前的蘇壞,年紀不過三十,卻已經摸到了木劍無儔的門徑。
“阿彌陀佛,前二十年活在王重陽的陰影下,看來從今江湖,隻是蘇居士一人的舞台。”
眾人眼眸先是失神,他們苦苦追求一生的武道,華山論劍的巔峰,卻隻是成為他人的陪襯。
轉而諸人又回神,黃藥師狂笑道:“技不如人,生而卻有幸能見證一個時代的誕生,我黃藥師無悔!”
“哈哈,我老叫花有肉有酒,無悔!”
“前半生機關算盡,我歐陽鋒後半輩子有一兒子,有一對手,足矣!”
一燈大師隻道佛號,有佛有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