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戀愛腦的二叔(四)
在一個府上住著,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和二嬸說上幾句話還是很容易的。
某天,周安故意在花園子裏的亭子裏偶遇了袁氏,周安今年年紀也不大,才十一歲,袁氏又是看著周安長大的,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嬸子和侄子說幾句話也不算什麽。
之所以選亭子,是因為亭子視野很開闊,亭子是建在湖中心的一個小島上,也就是說,方圓五六十米之內,都是湖水,這樣也省得隔牆有耳。
周安背著手,用一個賣萌的口氣請二嬸屏退左右,袁氏楞了一下,噗嗤給笑了。
“你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周安小大人一樣地點了點頭。
袁氏給跟著的丫環婆子們揮了揮手,她倒沒有擔心過周安會下黑手之類的,更多的是感覺周安這個樣子有點可樂,特別好奇他想說什麽。
跟著的人都退到了五十米開外的岸上。
“二嬸,你的親兒子,剛出生被二叔調換過了,他現在應該就是三皇子府上的魏琪澤,周寧是三皇子跟蔣氏所出。”
早晚都是這一哆嗦,周安直接全給她堆上去了。一下子說完,總比鈍刀子割肉要好一點吧。受刺激也就是這麽一下。
果然,周安話音剛落,袁氏的臉立馬就變了。
還不錯,沒跟前世一樣暈過去。
不過前世是蔣氏和周天亮一起說的,三皇子剛登基,欺君又是重罪,新君正是要立威望的時候,敢說假話,正好送上門去給人家收拾。所以,當時他倆這麽一說,就相當於實錘了。
這次就不一樣了,袁氏不一定會相信呢。
事實上,袁氏確實在心裏嘀咕,她本能地第一反應,是這事兒是假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的兒子周寧不可能不是親的。
周寧從生下來,就得到了她的熱烈歡迎,她每天都要抱上好幾遍,親親他,給他喂奶。雖然他們這些權貴之家,通常是給孩子都配了奶嬤嬤,奶嬤嬤負責喂奶,但事實上她忙著處理中饋之餘,有時間的時候還是會親自喂的。
從小到大,她在周寧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即使是小兒子周寬的出生,都沒有減少她對周寧的關愛,難道說,這就是一場笑話嗎?
到底是周安要挑拔離間還是……………
“二嬸肯定會覺得,我這麽說,是因為當年我們大房沒得到爵位,才故意挑拔,想離間二叔和二嬸的關係,甚至還有二嬸和周寧的母子之情。”
周安先發製人,把這 些東西擺在明麵上說開。這樣袁氏有什麽想法,可能也會提出來,總比沒法溝通要好一些。
袁氏心說,我肯定要這麽想啊,不這麽想那才是腦子出了問題。
“二嬸,我自小在侯府長大,族老們也說過,家和萬事興。我要是挑起家族內鬥,於我又有什麽好處呢?這就好比一塊餅,要是這餅特別大,我就是隻吃其中一角,也能吃得飽飽的,要是這塊兒餅 隻有巴掌大,我就是能分上一半,不照樣吃不飽麽?”周安先舉了個例子,以證明自己是個通情達理,有遠見的人。
“我就是想內鬥,也不敢隨意牽扯皇室啊,二嬸應該明白,混淆皇室血脈,這可是族誅之罪。當娘的,都特別在意自己孩子,恨不得一天看一百遍。反正吧,天天看,時時看的,要是孩子哪天被換了,當娘的不可能覺察不出來,肯定是當下就發現了。所以,二嬸還是想一想,周寧出生那天,有沒有發生過什麽可疑的事件吧。二來呢,二嬸應該還記得周寧吃不了牛肉的事兒吧,當年他吃了牛肉,身上起了一身疙瘩,這個身體反應是騙不了的,我打聽了一下,三皇子府上也是不吃牛肉的。要是我所料不錯,三皇子吃了牛肉的反應,應該是和周寧一樣的。”
沒有確切把握,前世三皇子不可能敢下手對周家族誅,要是親兒子被殺了,假兒子得了皇位,那就成笑話了。
“安哥兒,就算這事兒是真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袁氏悠悠地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怎麽會由周寧不吃肉,聯想到他不是周家的血脈呢?太蹊蹺了。
“前些日子祖宗托夢給我的。”周安麵不改色地胡謅道。夢,有時候就是在被人質疑話語邏輯有BUG時最好的托辭。
好吧,他確實沒想起來其他合理的解釋。
“我本來也不信的,後來找人暗中查了查三皇子府上的采買,沒有牛肉,一丁點都沒有,據說是皇子要帶頭守法。二嬸你也知道,就拿咱們府上來說,雖說現在律法上不讓隨意殺牛,可平常吃的牛肉還少了?隻是不像豬肉那樣頻繁罷了。就說宇哥兒來說吧,他就特別愛吃牛肉,每月都要花上幾百文的私房專門買牛肉的。牛肉比起豬肉,味道又別有不同,又沒有野味兒那麽貴 ,可不就喜歡上了。至於各個權貴的府上,哪家餐桌上一個月最少也能見個兩三回的。二皇子府上,五皇子府上,都吃。怎麽就三皇子家裏,單單想起了律法呢。除非有一樣,三皇子本人吃不了牛肉!隻不過是為了不讓人知道這個秘密,才以律法說事兒罷了。”
周安鄭重答道。
“至於二嬸身邊的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沒查,二嬸可以自己查查看。我覺得二嬸生產那天,應該是發生了一些可疑的事兒的。”周天亮又不會飛,換孩子總是需要時間的。時間有缺口,那這段缺口他總要處理幹淨,想辦法遮掩過去。
“二嬸,如果我想著奪爵位的話,其實………………誣陷二嬸偷人,周寧血脈存疑,比說周寧是被二叔調換了,風險更小一點。最起碼不牽扯到皇室。二嬸也明白,牽扯到皇室,誰也沒個好。”沒事我不會亂說的。
袁氏臉色當下就變了。
“就算是寧哥兒不成的話,還有寬哥兒。”周寬是二房的嫡次兒子,今年兩歲了。袁氏的意思不言而喻,二房有兩個兒子,你搞掉一個沒用。
“二嬸,咱們可以做一個假設,如果二嬸真的…………就算寬哥身份沒有問題,二嬸說說,族老們那裏,會不會怕寬哥記恨族裏給他母親定罪呢?再加上我父親也是為國捐驅,皇上那裏,多少還有些情份,況且他沒了也沒幾年呢,當年的同袍好多都尚在人世,這麽多方一角力,到時候,爵位是會回到大房呢,還是會給寬哥呢?”
因為周安他爹周天明早早就承繼了家業,是個出色的繼承人。周天亮那裏,家裏就有些放養了,家族並沒有培養他從軍,因此,周天明死後,周家在軍隊上,就失去了掌控權。現在留在軍中的也隻有一些侯府的旁支。
周天亮現在是在禮部做員外郎。在朝中也沒什麽太大的份量。周天明就不一樣了,要是他活著,沒準會創立一番不世之功,蓋個主啥的,現在不是死得早麽,他當年算是重臣,又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就算不是皇上心中的白月光,但最起碼比起周天亮,肯定還是周天明地位更高一些。
袁氏望著周安,周安問心無愧的眼神迎上去。
袁氏半天沒有說話,客觀上說,周安話並不是一點兒道理也沒有。為了爵位,把皇室也攪進去,跟找死差不多。
不過她也不能憑周安幾句話,就要懷疑自己的枕邊人和自己的大兒子。
時間仿佛凝滯了,變得特別地漫長。
過了好久,袁氏扭頭走了。
“我會查的。”臨了留下這麽一句話。
接下來的日子,著急的成了周安了。
事實的真相是一回事,二嬸能不能查到,查到了她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
還有,想把牛肉送進三皇子嘴裏,還需要慢慢籌劃,不親眼所見,二嬸恐怕很難相信。畢竟,她是經曆過枕邊人和下人雙重背叛的,派去辦事的人會不會再次被人收買,信不信得過……………感覺這是個哲學問題。
迷惘的時代,周安還是希望二嬸做出不迷惘的選擇吧。這沒親子鑒定,確實是挺麻煩的。
要是二嬸不相信他的話,轉頭再告訴了二叔…………他也不怕,還有第二套方案的。
隻能說,這事兒如果越過二嬸,最後也能解決,但是後患還是很多的。這件事,從結果上,傷害的是南慶侯府一族,但從感情上,對二嬸的傷害最大。就算將來老周家能奪了這江山,要是她不認可這個事實,心裏不舒坦,時不時地跳出來搞破壞,可夠頭疼的。
希望周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吧。
其實看二嬸的表情,她也是有一絲懷疑的。
中間,周安也沒閑著,他雖然不是世子了,但還是大房嫡長子,手頭也有一個百十畝的小莊子。他抽空讓手底下做出了玻璃。
接下來不論怎麽做,錢都是萬萬不可缺少的。他得早做準備。
過了大概快半年,二嬸身邊的丫環芍藥過來傳話,二嬸請他過去賞梅
聞弦歌而知雅意,周安知道,二嬸那邊應該是確認過了。
好快的速度 !
畢竟,讓一個皇子,即使是被圈禁的落魄皇子吃塊府裏明令禁止的牛肉,也是要花些心思的,何況,還要避開別的皇子的耳目。不然一個欺君之罪,別的皇子聞著味兒,就能把三皇子和他們南慶侯府一勺燴了。
周安跟著芍藥到了花園裏。
南慶侯府花園的西南角處,種了幾株紅梅。一直打理得不錯,近看是一番景色,遠看景致又是不同。
還是同樣的地點,湖中心的亭子裏。中央擺了一個桌子,桌子中央擺著一個茶壺,茶壺旁邊有兩杯茶,還冒著些熱氣,顯然是剛倒上沒多久。
二嬸在桌子旁坐著,周安上前施了一禮,二嬸點了點頭。
“你下去吧。”二嬸對芍藥道。
芍藥施了一禮走了。
“你為什麽把這事兒告訴我,而不是直接找你二叔?”二嬸淡淡地問道。
“二嬸覺得,一個家族的繼承人,為了情情愛愛,就要傷害發妻,和嫡子的行為值得原諒嗎?更何況還牽扯到皇室,他這是想讓周家全族陪著他一塊兒死!如果他連這些後果都想不到,我和他說什麽也都是對牛彈琴。”周安冷冷地道。
不說前世周家的下場,就是不知道前世如何,光看他周天亮辦的這事兒,也不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不過二嬸你這裏,確認得怎麽樣了?”既然二嬸是找他來麵談,而不是叫上二叔和族老們搞三堂會審,周安也猜到了大概的結果,不過還是要確認一下的。
“你說呢?”二嬸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二嬸好快的速度 。”不慢啦,雖然說是半年的時間有點長,可是,這種事,真不是你今天想怎麽樣,明天就能出結果的事兒啊。
“那個魏琪澤我見了,見到他一眼,我就知道,那是我的兒子。”
嗯?
二嬸的這個回答,讓周安淩亂在風中。
他還以為,是親眼看到了三皇子吃牛肉的畫麵呢。沒想到,原因居然這麽簡單粗暴加感性。
太不靠譜了!
周安瞬間想到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句老輩人傳下來的古語,這都是至理名言呐,是老一輩人生智慧的結晶!
“二嬸,這………不是小事,不如再觀察下,找到別的證據,再確認一下。”周安委婉地勸道。“這人嘛,有的時候,會執著於幹某件事,或者執著於某個念頭,可過一段時間,突然醒悟了,再回頭看,就會發現,自己也不理解當時為什麽會有那種想法。二嬸,這感覺,有時候未必可靠的。”
按理說,二嬸能認定他的話,是好事,可是,和感性的人合作,他怕啊,萬一哪天,她突然改主意了,到時候在他們沒防備的時候,被她搞一個反殺,後果很嚴重的好不好。
“我身邊的王嬤嬤已經招了,當年是你二叔支開了他,把孩子抱走了一段時間。”
周安心說,自己猜的果然沒錯。二叔既然做了,不可能沒破綻。
“二嬸,事實上,口供這東西,也不一定準的。如果想做假,還是很容易的。其實戲文裏,用假少爺換真少爺的也不是沒有。買通兩個下人就可以了。”周安道。
不是他矯情,和感性的人合作,心裏是真的沒底。看看周天亮幹的那狗屁倒灶的事兒就知道了。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幹不出來的。
他也怕有人插刀啊。
他還是希望給二嬸一段時間,再確認下,把事情砸瓷實了比較好,雙方才會有堅實的合作基礎。
“還有,換到半路上,陰差陽錯,沒換了的事兒也有可能啊。所以,這些你都得考慮到了。”他是根據前世的結果,推算出三皇子對周寧是他兒子的事特別確定,但是從二嬸的角度 來說,她並不知道啊。
“開弓沒有回頭箭,二嬸,等這事經了族老們的麵前,您就是想改口都沒機會了。”周安再次確認道。
想著先穩住他,以後有機會再插一刀的想法並不明智。相反,將來族裏做了決定,她要是敢反悔,就算她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族裏也容不下她。
“那孩子跟我外祖母長得很像。”袁氏放下茶杯,悠悠地道。
原來如此!不得不說,血緣這東西真的是太奇妙了。
遺傳學,它是客觀的,公正的,前世,三皇子能用它,這世,二嬸也能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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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9-27 02:09:17~2020-09-28 20:34: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梁 33瓶;檸檬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