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莫失篇 第八章 死心的理由
陸莫離的房間本就在一樓,所以,陸莫失的哭聲,陸傾凡和季若愚都聽到了,隻是兩人,誰也沒有阻止也沒有進去打擾。
出來吃飯的時候,陸莫失眼睛還紅紅的,隻是已經沒有繼續哭泣了。
大家也都到齊了,大嫂嶽嵐帶著兩個孩子先到,一兒一女也算是兒女雙全,陸承修已經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了,陸庭君還小,七八歲的小姑娘,聽著兩個孩子叫自己姑姑的時候,陸莫失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有這個輩分了。
沒過一會兒,小嫂天莞然也帶著一對孿生兄妹趕到,陸莫忘是最後到的,從鄰市驅車回來,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晚飯時間。
終於是一家團聚,大家都很開心,家裏頭似乎除了過年過節,很少這麽熱鬧過了,而陸莫失想想,自己似乎也從來沒有享受過這份熱鬧,一時之間,有些感動起來。
“丫頭,你這次回來,就不許再走了,現在身體的情況也恢複得不錯,沒必要繼續留在美國了。”陸傾凡這麽說了一句,大家都沒有任何異議,季若愚自然是舉雙手讚成的。
“是了,你哥哥們都已經結婚成家,你就回來陪爸爸媽媽住,我們正好能更好地照顧你。”季若愚眼神中都是心疼,看著自己的女兒,“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陸莫失聽了這話之後,已經笑著點了點頭,她早已經長大了,在美國的日子,她做得一手好菜,已經能很好地照顧自己,不再需要父母的照顧。
她想回來,隻是為了陪陪父母親罷了,畢竟這麽多年都沒好好陪陪他們,父母老了,哥哥們都成家立業,沒有以前那麽多時間來陪他們,自己這個小女兒,自然要接下這個責任來。
之後的話題無非都是圍繞陸莫失在美國的生活的,聊著聊著,話題也就扯到了一個悲傷的話題上。
“爺爺的追悼會……什麽時候?”陸莫失聲音有些小,語氣有些悲傷,但還是問出了這一句。
陸冠蒼已經去世兩天了,遺體放在殯儀館保存著,他的哀悼會必然會非常盛大,於是自然需要更多的準備時間,所以在這之前,遺體就先在殯儀館保存著。
這件事情,一直是陸莫離和陸淵捷在操持著的,堂兄弟兩人現在執掌著陸氏和梓源這兩個巨頭,責任重大,很多事情自然是落到他們兩人頭上。
“就在明天。定做的冰棺緊趕慢趕也花了兩天時間,爺爺走得太突然,都沒有預計到,很多事情也就沒來得及提前準備。”陸莫離這麽說了一句,眼神朝著父親臉上掃了一眼,果然,看到了父親眼中露出來的哀傷,心裏頭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恐怕任誰,都難以麵對父親的去世吧。
陸莫失沒再做聲,自己沒趕上見爺爺最後一麵,但好歹是趕上了追悼會……
“具體的,我和淵捷都在處理著,你們不用擔心,丫頭你回來得正好,爺爺的去世,奶奶的情緒很低迷,姑姑雖然已經趕回來了,但是她還是難過得很,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能讓奶奶情緒好一些。”陸莫離說著目光看向陸莫失。
範雲舒的確是情緒非常不好的,明明她才是得過癌症的那個,卻是……活得比老頭子還要久,怎麽想,就怎麽覺得……唉,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看到陸莫失點了點頭,陸莫離的目光輕輕變動了一下,他手指不動聲色地輕輕攥了一下掌心,抿了抿唇之後,就對季若愚說道,“隻是幹媽和阿宸那邊……”
原本還抱著些希望覺得那聲夢囈沒什麽,但是陸莫離的餘光在察覺到陸莫失的眼神在聽到阿宸名字的時候,眼中的那些晃動……
“唉,是啊,什麽事情都撞到一塊去了,文君那邊我也還沒打電話過去問的,這事兒要是撞在一塊,可不好啊。”季若愚輕輕歎了一口,總不能讓他們這些頂著白事在身的,去參加喜事兒吧?
可是若是不去……文君和朱凱就那麽一個兒子……
“實在不行,我們就隻能不去了。”陸莫離說著,眼神不經意地朝著陸莫失臉上掃了一眼,然後繼續說道,“再怎麽,也是阿宸的訂婚,隻能多送些禮過去了。”
就像是有一把刀,輕輕地將心上麵的那些血痂再次挑開,然後狠狠地從原本的傷口上紮下去一刀一樣。
那種痛,尖銳的,撕心裂肺的。
當訂婚兩個字竄入她的耳朵裏時,陸莫失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笑不出來,兩眼中隻有一片抓不到焦點的茫茫……
她的表情,落入了陸莫離的眼中,他一瞬間就有些慶幸起來,好在……阿宸要訂婚了。
隻是一瞬間也心疼了起來,丫頭那樣瞬間空洞而茫然的眼神,幾乎是一下子就刺痛了她的心。她該多疼啊,這個傻丫頭,真是讓人又氣又心疼。
之後季若愚和陸傾凡他們說的話,陸莫失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耳邊仿佛隻有一些拖長拉慢模糊的音節轟鳴著,再也聽不到其他。
於是這天晚上,陸莫失一整夜都沒有睡著。
就那麽坐在床上,拿出自己的錢包來,錢包裏頭是一張發黃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少年一張清俊的臉,手中包著一個瘦弱的小丫頭,兩人都露出牙齒來笑得見牙不見眼,笑容似乎比陽光還要燦爛。
她就這麽捧著錢包,看著裏頭的老照片,無眠地坐了一整夜。
或許……真的是時候放手了吧,他早在好久以前,就已經放棄了我了,我對他而言,恐怕也就隻是個生著重病讓人同情的小妹妹罷了,現在,也是時候死心了吧。
不然……我還能怎麽樣呢?他都已經……要和別人訂婚了啊。
他會是別人的丈夫,將來的將來,他會是別人的父親,這麽多年來,他過著自己的生活,過著……沒有我的生活。
恐怕也隻有我自己,還彌留在時間的罅隙裏,溫習著從前的時光,永無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