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生活

  第176章 生活 

  「媽——」 

  大繁弱喊了一聲,四周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他繞著池塘走了兩圈,確定沒有人落水的痕迹之後才掉頭往回走。 

  回去的路比來時更難。 

  天已經完全黑了,只能依稀看到小路的輪廓,四周的蟲鳴聲很盛,路過草叢被驚起的螢火蟲漫天飛舞。 

  張繁弱顧不得欣賞這副美景。 

  二人順著來時的路回到家,還沒靠近就聽到了一陣菜刀劈鑿的砰砰聲,大繁弱加緊步伐,回到漆黑的家門口,先前空著的小板凳正坐著一人,拿著菜刀有些笨拙的砍著豬草。 

  「你去哪了!?」 

  大繁弱上前一把奪過那人手裡的菜刀,怒氣沖沖的道:「不是說了天黑之前要回家的嗎?你還想讓我爸把你鎖起來?!」 

  小椅子上穿著怪異的女人仰起臉來, 

  現在明明還是夏天,她身上卻穿著一件寬大的羽絨服,頭髮也亂鬨哄的猶如乞丐,哪怕光線不好,張繁弱也能看到她那張髒兮兮的臉,不漂亮,甚至可以說很醜,臉上還充斥著小孩一樣的惶恐。 

  「我去摘桃子了,我想回家的……」 

  女人說著說著低下了頭,語氣委屈:「路,路上兩個小孩用坷垃頭子砸我,我害怕,等他們走了以後我才出來的。」 

  之後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張繁弱能看到他的肩膀在抖,過了好一會他才從嘴裡硬擠出一句話:「看清沒有?是誰家小孩?」 

  「……」 

  女人低著頭沒有吭聲。 

  又安靜了一會,大繁弱上前將她扶起來,聲音很輕,透著股無力:「被砸著沒有?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疼?」 

  「頭上疼……」 

  大繁弱牽著她進了屋裡。 

  打開僅有的一個燈泡,微弱的橙光下,他細心扒著女人亂糟糟的頭髮,發現鼓起一個包還破了口子,便到桌上拿起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從裡面倒出些深紫色的液體,均勻塗抹在女人的傷口上。 

  「好了,到床上躺一會吧,我去做飯。」 

  大繁弱說著猶豫了片刻,又道:「明天我去上學去了,飯給你提前做好放鍋里,我爸回來你就回屋躲著,我桌上給他放的有錢,他沒回來你就待在家,沒事不要出去。」 

  「好,你去吧。」 

  女人傻呵呵的笑道,看起來很好說話。 

  大繁弱看她上了床便回門口繼續砍豬草,砍了一會將砍好的豬草搬到廚房,放到鍋里用柴火煮,給豬做完飯他才將鍋刷好,又往裡添一些水開始煮一家人的飯。 

  這時候已經不知道幾點了。 

  但張繁弱估計應該已經八九點鐘了,漆黑陰潮的廚房,唯有灶口散發著微弱的火光,照映在大繁弱的臉上,他表情有些發獃,盯著熾熱跳動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麼。 

  「咳咳——」 

  因為填了一把潮濕的柴火,濃郁的煙冒出來讓他一陣咳嗽,眼睛裡面也溢出淚水,他伸出手擦拭,眼淚卻越擦越多。 

  沒有什麼撕心裂肺, 

  倒更像是一次日常的發泄。 

  冷硬的饅頭終於被熱好,唯一的菜是一碗漆黑的醬豆,因為吃了好幾天,碗口的醬汁都已經乾結,讓人看一眼就失去了胃口。 

  他和女人卻狼吞虎咽的。 

  兩個饅頭轉眼間消失不見,之後連碗都不用清理,大繁弱端著那碗醬豆正要回廚房放好,床上的女人卻開口喊住他。 

  「給你。」 

  她從羽絨服兜里掏出兩個還沒拳頭大的青桃,塞進大繁弱手裡:「不酸,甜的,好吃的很。」 

  「……」 

  他接過卻沒有吃。 

  將兩個桃子揣進兜里,他起身坐到門口,將一本高三的教材攤在腿上看,二十分鐘以後,熄燈,睡覺。 

  張繁弱在黑暗中茫然的眨著眼睛。 

  他現在是幽靈狀態,感覺不到困意,也沒有進食的慾望,就只能飄在空中,靜靜思索著來到平行世界以後所見到的一切。 

  心中的疑惑有很多, 

  系統雖然沒有給他解答,但他已經隱隱能猜到一些了,這個平行世界的他好像並沒有失去親生父母,於是處境天翻地覆。 

  沒有進孤兒院, 

  也沒有留在廬陽,而是到了一個不知道在哪的山村,過著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慘的已經說不出話了。 

  但張繁弱這個時候沒空去同情大繁弱,他在思考一個問題,前世自己的父母去世,到底和系統有沒有關係? 

  畢竟系統之前曾經說過, 

  這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可是沒有被系統干預過的,結果人生軌跡卻天差地別…… 

  「叮——」 

  腦海中傳來一聲輕響。 

  「每個人的一生中需要做出無數決定,而每一個決定都會引導出不同的結果,有些甚至會改變人生,每一次變數的產生都會使世界線分成兩條,無數人產生無數變數進而生出無窮空間,宿主與我,與該世界都是無窮空間里一粒渺茫的塵埃,請宿主不要過度聯想。」 

  「…」 

  張繁弱沒想到一次懷疑能引來系統的親自解釋。 

  「平行互助,該道具會隨機將宿主傳送到一個平行世界,該世界也是由於某個人的一次決定產生了命運線改移而產生的,平行世界無窮無盡,每一秒都有無窮世界在新生,在其餘世界,宿主曾因醫院的一次錯誤操作而變成了首富之子,也曾因為旁人的一個決定,被動踏上了超凡之路。該世界該命運也只是有宿主存在的世界之中,一個概率前十的世界線罷了。」 

  張繁弱漸漸理解了, 

  但這依舊無法全部打消他內心的懷疑,張繁弱想了片刻,趁此機會問了一個他詢問了很多次,但系統每次都避而不答的問題:「被你綁定是偶然還是必然?你的目的是什麼?」 

  「……」 

  「是偶然,也是必然。」 

  系統沉默了幾秒依舊以古井無波的聲音答道:「系統的存在並不是個例,無窮宇宙之中具有無窮個不同的我,我沒有任何目的,或者說宿主的目的便是我的目的,我具有思想,但我的思想時刻告訴我,我只是一個工具。」 

  聊天到此為止便告一段落了。 

  張繁弱沒有問的更深,依照系統的能力,從被它綁定的那一刻便能無時無刻讀懂他的心聲,所以他一直以來的選擇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相信系統。 

  從目前而言一切都還是好的。 

  只是難以置信,宇宙中的他不僅不是孤例,反而有無窮無盡個他在不同的世界過著不同的生活。 

  張繁弱都已經能夠想象了。 

  此時此刻,有的他在出租屋,跟著另一個世界的白幼狸相依為命,還有的他甚至可能被何嬋領養了,過上了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即便他英俊聰明可愛至此。 

  在茫茫世界中也是一粒渺小的塵沙。 

  想著想著,張繁弱思緒回到了現實,目光下移到這個世界的自己身上。 

  無窮宇宙, 

  這個繁弱應該是繁弱大軍中最慘的那一批了吧,仔細想想,感覺比何嬋那時候還要苦,還要難。 

  自己有什麼是能幫到他的呢? 

  『叮——』 

  『鑒於宿主已經明悟了這個宇宙的部分真相,提前給予宿主幹預現實的許可權。』 

  …… 

  夜盡天明。 

  天空中剛泛起一絲蒙蒙亮,床上的張繁弱便已經睜開了眼睛,他近視已經三四年了,度數很深,這時候看近處的東西都彷彿蒙上了一層紗,但他已經習以為常。 

  像往常一樣, 

  他起身穿好衣服,第一件事便是去廚房將昨天剩下的豬草煮好,到豬圈又出神的看著哼哧哼哧在槽里狼吞虎咽的豬。 

  這陣子應該沒瘦吧? 

  他不太確定,但這樣的餵養頻率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每次回來都儘可能的將豬餵飽,以求他不在的時候別掉膘。 

  現在, 

  這頭豬就是他的全部希望。 

  看完以後,張繁弱回到廚房,將三四個饅頭連同那盤醬豆放鍋里悶好,又起身回房裡,不放心的推了推母親:「媽,飯給你放鍋里了,你吃完飯別亂跑,就在家附近玩。」 

  「……好。」 

  睡夢中的母親流著口水翻了個身。 

  這時候天已經快完全亮了,張繁弱抓緊時間打水洗了洗手上和臉上的鍋灰,然後便抓著個饅頭一邊啃一邊往鎮上跑。 

  這時候的村裡是沒有人的。 

  下山的一條路『寬闊』,可以在上面放心的飛馳奔跑,迎面的空氣涼爽清新,這是他一天最放鬆的時候。 

  不夠,這還不夠。 

  村裡的路比不上鎮里,鎮里的路比不上縣裡,縣裡的路更比不上市裡,雖然記事起他就沒去過大城市,但他在電視上經常能看到過。 

  那好像跟山一樣高的樓, 

  同時能讓五六輛車並排的馬路。 

  張繁弱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已經置身在那,腳下是平坦的路面,四周是無數霓虹和玻璃幕牆。 

  咔—— 

  一塊石子咯到腳底板傳來的疼痛將他拽回了現實,張繁弱腳步放慢了點,但他眼睛依舊發亮。 

  一定能跑出去的。 

  走了一個多小時,他終於來到了鎮上,這裡和村裡已經相當於兩個世界了,到處都是二層小樓,路邊的早餐鋪蒸騰的散發出一陣熱氣以及面點香,他鼻子聳動了下,加快腳步來到了校門口。 

  遲到了。 

  但是三年下來,連門衛都已經認識了他,沒人多說什麼,小門打開他直接走進去,沒忘了說一聲謝謝。 

  來到班級門口,嘈雜的人聲從裡面傳出來,早自習已經快結束了,張繁弱打開門,台上的老師以及同學紛紛向他看過來,隨後又都不出意料的低下了頭。 

  高中三年,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張繁弱的座位在前三排,並不是因為他的成績有多麼好,而是班主任知道他近視沒眼鏡,特意安排的。 

  作業也很少交, 

  各科目老師都知道他的情況,也很少有老師會以他沒寫作業而刁難他,大部分人或許不善良,但同情心總歸有的,張繁弱成績中下游,一直很穩定,知道他家庭環境也沒人會去高標準的要求他。 

  就這樣吧,隨便考個大學就算改變命運了。 

  包括他自己本人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這天好像是個例外。 

  「張繁弱。」 

  數學課上, 

  數學老師拿出一個名單皺眉道:「你今天作業又沒交啊?是沒交還是沒寫?」 

  一片視線的聚焦中, 

  張繁弱一手撐著桌子站起身,黑瘦的臉上透著點緊張:「沒寫。」 

  沒有撒謊也沒有解釋。 

  數學老師,一個年近四十的地中海老男人點了點頭,然後將教材扔在桌上:「當學生連作業都不寫,以前知道你家裡條件不好,懶得跟你計較,現在離高考都只剩幾個月了,你還這麼我行我素,你想放棄自己可以,那就別站著茅坑不拉屎了,跟趙良換下座位吧。」 

  班裡人都懵了。 

  小小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張繁弱卻聽不清,他感覺腦袋裡面嗡的一聲響,面上也有些滾燙,他想解釋一下,但內心強烈、毫無用處的自尊心驅使他站起來,默默和最後一排的同學換了座位。 

  課程繼續。 

  隨著老師的呵斥,議論聲也消失,張繁弱無疑是內心最不平靜的那個人,他眯著眼睛試圖看清黑板上的公式和字,然而再怎麼眯眼那一個個字還是猶如方塊一般。 

  他看不清, 

  只能攤開兩塊錢買的一本厚厚筆記本,配合教材努力記下老師所講的知識點。 

  「牛x啊,真換了。」 

  「他爸昨天給老李送了兩瓶好酒,趙良剛才都快哭了,老李這幾天肯定盯死他了。」 

  這時候張繁弱聽到旁邊兩個同學的交談聲。 

  筆尖一頓, 

  過了幾秒,又飛快滑動起來。 

  抱怨是沒有用的,這是他從小明白的道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後一節是班主任的課程,那個心腸不錯的中年女人走進來,看了眼坐在前三排的趙良和最後一排的張繁弱。 

  沉默幾秒以後,攤開教材講起了課。 

  張繁弱低下頭去,繼續記憶著知識點,內心沒有怨憤。 

  這都是生活。 

  「高3(2)班,張繁弱同學,高3(2)班,張繁弱同學,請速來校門口,請速來校門口。」 

   和主線有關,看起來可能有點沉重,不喜歡的可以跳著看,但不會更改主線。今後要寫的番外,也會以平行世界的方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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