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消受不起
草坡廣闊,綠意清新,想必策馬揚鞭的滋味是非常暢快的。
葉從蔚想到了朔哥兒,他很喜歡騎馬,若是得知今日之行,不準怎麽羨慕。
從老侯爺那一輩開始,家中爺們大多走文雅路線,除非必要,極少騎馬。
街頭鬧市,馬車才方便安全,且更有隱私感。
侯府沒有設立正經的馬場給子弟玩樂,葉朔他們幼時學騎馬,是在自家馬廄學的。
莫約五六畝大,一眼欄柵望到頭,繞著圈跑。
養著的馬兒也不多,這種規模的空地,壓根稱不上馬場。
葉從蔚思緒發散,想著想著,眼神落在替她牽馬的侍從身上。
名喚方圓的黑大個,似乎是這馬場的管事。
瞧著沉默寡言,不知怎的,她居然覺得有些許麵熟?
葉從蔚兩輩子加起來接觸到的生人屈指可數,怎麽也輪不到她來‘麵熟’……
她凝眉細想一番,很快就有了印象!
前世冬日,新帝登基不久,百官忙碌。
上頭雜事纏身,下麵的人更是跑斷腿,杜訣一介官,入夜尚不得歸。
葉從蔚給他送冬衣的途中,與方圓有過一麵之緣。
彼時方圓已是將軍,是齊宿成事的一大助力,具體如何葉從蔚不知,隻記得‘黑大煞’凶名在外。
生神力,能徒手把人腦袋給擰下來,此舉不僅傳遍各軍,坊間更是津津樂道。
黑大煞方將軍,怒撕敵手、渴飲人血之類的。
此等凶猛之徒,麵相卻不顯惡,不過體型比旁人黑壯些,麵無表情的,丟人群中不十分醒目。
葉從蔚認出了他,沒想到這會兒潛伏在馬場之中,隱而不發。
豫親王行事,當真滴水不漏……
察覺到她的視線,方圓回過頭來:“葉姑娘有何吩咐?”
“我、我下來走走吧,讓我牽馬試試。”葉從蔚不想要他牽馬了。
“是,葉姑娘可要攙扶?”方圓問道。
“不必。”葉從蔚搖搖頭,自己心的爬下來。
雙腳著地才踏實,馬兒高大,坐在上麵還是挺令人心驚的,何況身邊還有個未來黑大煞。
能擰人腦袋的,怎麽好讓他牽馬,她受不起。
葉從蔚接過了韁繩,牽著溫順的母馬,走在葉從芷旁邊。
………
不多時,先前策馬出去的三人趕回來了。
二皇子意氣風發,首當其衝,直至抵達葉從蔚跟前,才勒停坐騎。
“葉姑娘怎麽不上馬?害怕麽?”他垂首相問。
“馬場景致好,女隨意看看,多謝二殿下體恤。”葉從蔚就怕他又要來教她騎馬。
二皇子聞言,下馬與她同行,笑道:“在宮外不必如此拘謹。”
葉從蔚不答,少少錯。
齊鈺先去看了看世子妃,隨後才往這邊過來,在他身後,齊宿慢悠悠地綴在末尾。
他道:“活動完筋骨,正好去思絮樓飲酒。”
“這……”二皇子略為躊躇,若去了思絮樓,就不便帶著這幾個姑娘了。
齊宿跨下馬來,似笑非笑道:“齊莛,瞧你這點出息,想是皇兄過於嚴苛,限了你眼界。”
二皇子感覺被損了顏麵,輕咳一聲道:“皇叔宴請,我哪敢不去。”
在飲酒作樂這方麵,興許全京城的人都不敢與豫親王做比。
“方圓,你去安排車馬,把幾位姑娘好生送回郡王府。”齊宿吩咐完,一手逮過齊鈺:“至於你……去把千良他們叫上。”
齊鈺世子跟著齊宿混,向來唯他馬首是瞻,很快應承下來。
他回身交待世子妃,把三位妹妹帶回府中好好招待,用過飯再坐回自家車馬,具體不必多言,世子妃會安排妥當的。
眼看夫君另有安排,世子妃無奈,她黛眉微蹙,聲道:“別飲太多酒,早些回來……”
“行了,讓人看笑話。”齊鈺拍拍她的手背,轉頭喚來廝,讓他過府去請好友相聚。
葉從蔚跟葉從芷順從的離開馬場,意外之行到這總算是結束了。
思絮樓是什麽地方?它不是秦樓楚館,內裏卻養了一堆歌女舞姬。
齊宿叫上的人,多半是慣常玩在一起的那群紈絝子弟。
他這麽一打岔,倒是給葉從蔚解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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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郡王府留用一餐飯,姐妹二人才得以乘坐馬車回家。
車廂內,葉從芷雙手攏袖,道:“今日之事,我要稟明祖母。”
“嗯。”葉從蔚有些愣愣的,一整繃緊了皮子,累得很。
大概不止告知老太太,父親那邊也不能瞞著,得先看看祖母的意思。
這事大不大,也不。
二皇子一時間心血來潮,如果他什麽都不做,那就什麽也不會改變。
但若是他對葉從蔚興致濃厚,打算收她做妾室乃至側妃呢?日後會怎樣誰人能測。
回到侯府,葉從芷不敢瞞著長輩,如實上報。
而葉從蔚,正襟危坐,仿佛等待審判的罪人。
一番敘述,老太太與慶寧郡主二人,具是驚訝不已。
“竟有這等事?”慶寧郡主瞠目結舌:“隻一眼,二皇子便注意到你了?”
葉從蔚微抿嘴角,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問話,聽著就很不客氣。
慶寧郡主一揮錦帕,嗬嗬笑了:“怪道都咱們五姑娘顏色好,是真的了!”
老太太瞥她們兩人一眼,專注看向葉從芷,問道:“除了你們,還有誰在?”
葉從芷有問必答,麵無表情語速平緩,做冷眼旁觀的姿態。
老太太聞言稍稍放心,道:“郡王府定然不會多嘴多舌,那豫親王雖不著調,可也懶得管這種兒女私情。”
這件事不會廣為流傳,悶著就好。
至於二皇子此人,老太太接觸不到朝廷宮闈,還真知之甚少,忙讓春藍去請侯爺過來,共同商議。
………
向來男主外女主內,承泰侯隻管著前院,後院諸事全盤交予老太太和慶寧郡主。
葉從蔚對父親陌生得很,她生母早死,父親沒有緣由在她院子裏留宿,父女二人骨肉親情,過的話寥寥無幾。
待聽聞招惹二皇子一事,侯爺當即大怒,對著葉從蔚怒目而視,揚言要家法伺候,以正家風。
葉從蔚仰頭看他惱怒的模樣,“父親……”
與前世何其相似。
曾經她兩次惹怒父親,與杜訣私定終身,以及被潑髒水的臨死前。
“大呼叫做什麽呢,生怕外邊下人聽不見麽?”老太太攔住了他。
“母親,”葉提乘收斂下來,甩袖道:“她這般不知自省,來日恐招大禍。”
“你仔細聽了二姑娘複述麽,此事怪不得她。”老太太沒好氣的喝一口茶。
“她若安分,就不會生起這禍端了!”葉提乘依然麵有不虞。
老太太放下茶盞,道:“我且問你,現今朝中局麵如何?二皇子處境如何?”
“我等為人臣子,豈能妄議皇家……”葉提乘的話沒完,就被老太太給瞪回去了。
“沒有外人,廢話少。”
“這……”葉提乘無奈,想了想其中利害關係,簡要明了。
當今聖上子嗣不豐,早年遇得一位方士,身懷靈通,把他給迷得三五八道,言聽計從。
倒沒有禍亂朝綱那麽嚴重,隻是吞服丹藥疏遠後妃,以至於膝下隻有二子三女。
於皇室而言,這點金枝玉葉實在是太少了。
二皇子齊莛乃皇後所出,按照正統位份,他越過大皇子成為儲君也無不可,但……
偏偏大皇子齊蒙能力出色,與他不分伯仲,且生母是瑾貴妃,背後有陸家支持。
聖上沒有趁著皇子年幼及早定下儲君,大位當前,怎能杜絕他們的心思?
………
“後宮冷落,這些年唯有貴妃與皇後在爭,如今兩位皇子均已長大成人,怕是有一場腥風血雨。”葉提乘摸著胡子,語氣感慨。
老太太神色凝重,道:“眼下於他們而言是緊要關頭,皇子妃和側妃的人選,絕非事。”
必定是要選那些有話語權的官家女,而非他們這種走下坡路的侯府。
“不錯,我們千萬不可去蹚這渾水。”葉提乘的眼睛斜睨著葉從蔚。
“既然沒有我們摻和的地,不如早做打算,”慶寧郡主笑了笑:“老太太和侯爺以為如何?”
老太太沉吟著點點頭:“女大當嫁,遲早的事。”
葉從蔚心頭微微一跳,看著他們,這是要盡快給她定親的意思麽?
若真如此,隻要不是太糟糕的對象,她都可以接受,最好趕在夏日之前……豈不是因禍得福?!
“不過,長幼有序,芷兒已經十五,萬不能由妹妹先親……”慶寧郡主眼波流轉,欲言又止。
老太太歎息一聲:“你打得竟是這個主意,縱使我去賣老臉,徐家也未必搭理我。”
徐家,哪個徐家?
葉從蔚偷瞄身旁的葉從芷,看她神色並無意外,想來慶寧郡主早跟她私底下商量過婚事了。
慶寧郡主不想女兒嫁去秦國公府做填房,一邊挑挑揀揀,自有打算。
她看中的徐家,正是當朝閣老,一派清廉,門風鶴鶴。
聖上曾經一意孤行,要封方士為國師,一幹臣子屢諫不住,最後關頭硬是被徐閣老給阻止了。
徐閣老之舉,自然是上下皆讚,特別是京內文人學子,頌揚他有如危立之鬆柏。
最令人敬佩且有名的,還包括徐家的清貧。
身居高位,兩袖清風,府中女眷行頭樸素,因攔阻國師一事惹惱了皇帝,被罰半年俸祿,於清廉的一家而言,損傷頗大。
據悉,徐家遣散了本就不多的一半奴仆。
高風亮節如閣老,是不會接受外人之財的,不論是以何種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