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四章 一佛一禪心 44
千離自然是聽見了神侍們的聲音，隻是他此時最在乎和擔心的是幻姬，哪有心來管其他神尊妻兒的事，況且帝和此次渡劫失敗並非他本事不濟，乃他自己想心境劫裏放棄了，卸下法力的那一刻他其實就已經不願意再回來，如此這般的決定他雖然惋惜卻尊重，若是已了然訣衣的心思，他的決定當是思慮過的，再為他可惜也是無用。
見千離出來，飄蘿上前問道：“幻姬如何了？”
千離道，“孩子似乎還想在她肚子裏多待一會兒。”
訣衣果然是現身了，既然帶著孩子到了這兒，想必帝和的事星華已經全然告訴她了。
這次，卻被千離猜錯了，星華的目光暗示他，他們尚未把帝和的事與她細，隻是告訴她帝和不在南古。
並非他們不想，而是還未來得及便聽到神侍來稟報幻姬臨產，他們不得不先趕到這邊瞧瞧情況。比起已成定局的帝和，他們更擔心目前的幻姬，等四兒安全來了再聊聊帝和也不遲，左右事情過去這麽多他們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我能進去看看嗎？”飄蘿問千離，她一向任性而自由，但在千離的麵前還是很規矩，知道他不是個溫和的主，雖然礙於星華的顏麵不會對她怎麽樣，但此時幻姬很艱難，若是驚到了她的神思恐會釀出大事，她不得不謹慎。
千離點點頭，都是女神，而且飄蘿還生過三胎，比他有經驗多了，進去之後不定還能給幻姬一些鼓勵和生產的法子，讓他媳婦兒少吃點苦受點罪。
房間裏的人不少，但似乎誰都沒想好要什麽，訣衣有點尷尬，不曉得該不該由自己打破這種氣氛，她回來的目的自然是為鱗和，但眼下的情況好像由不得她先過問帝和的情況，畢竟當初是她自己堅決要離開，如今回來看到幻姬這般，忽覺時間當真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千辰宮的第四位殿下也要來到這個世界了。
帝陽難得見到孩兒，從見到房中的千心就一直盯著她看，一雙手朝著千心比劃著，看著是想下去和她一塊兒玩，奈何訣衣一直抱著他，讓他隻能幹著急。千心則因為前頭有兩個哥哥，對孩子沒有那麽多好奇心，她可不孤單，還有星穹宮裏的三兒一塊玩，自然對帝亓宮裏的弟弟沒有多大的好奇，隻是覺得他長得極為可愛，粉嘟嘟的。
懷中的帝陽不老實，訣衣不得不看他在折騰什麽，發現他想和千心玩，忙蹲下身子把他放到地上，最近他能拐著腿晃晃悠悠的走幾步了，對於能自由行走這件事很是好奇，別人伸手扶著他還特別不願意，一個勁兒晃著腿就想快點兒朝前走去。
千心歪著頭看帝陽朝她走，怕自然是不怕的，這麽的娃娃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千心扭頭看著千離，不解的問，“父尊，這個娃娃是我們宮裏的嗎？怎麽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他。”
千離一改冷淡的姿態，目光極為溫柔的看著千心，連話的語氣都不自覺的柔和了許多，“他不是我們宮裏的，是帝和爺爺家的，你很快就會有一個的妹妹了，開不開心？期不期待？”
“妹妹？”千心奶聲奶氣的問，“是娘親肚子裏那個妹妹嗎？”
“嗯。”
“她很快就要到我們宮裏來了嗎？”
“嗯，娘親正在帶妹妹來見你呢。”
星華甚為不在意的瞟了千離一眼，走到窗邊的椅子邊穩穩的坐下，不急不慌悠悠道：“我頂是不喜歡你這個做法的。幻姬還在辛苦的生孩子，你且又不知道生出來的是男還是女，何故現在就教千心喊妹妹呢，萬一生出來的是個弟弟，豈不是讓她白學了一回。你都等了十個月了，也不差這會子了，就不能耐著性子再等等麽？”
“耐不住性子的可不是本尊。”
千離的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他有很強烈的感覺幻姬這胎生的是個女兒。星華嘛，對他必然是嫉妒的，誰讓他家三個子就沒個姑娘呢，他已經有一個千心在手裏了，左右是不可能輸了，這一局他贏得十足十的漂亮。幻姬真是替他撐了一大張臉麵，獨獨就他一個人有女兒，有些人嫉妒得恨不得來他宮裏偷女兒這事，他可是曉得的。
走到千心麵前的帝陽格外的開心，朝著她露出可愛的笑容，讓千心也跟著笑了起來。
“看到沒有，千心明顯就喜歡弟弟一些，你就別在瞎做夢了。”
千離不以為意，“兒子嘛，本尊是有兩個了，你且不著本尊的痛處。倒是你啊，可能就隻能羨慕羨慕我有千心和等會兒要來見我這個父尊的女兒鳳歌了。”
鳳歌？
訣衣扶著帝陽，輕聲道，“四殿下的名字都取好了？”
“不必驚訝，本尊做事向來比你們這些人快一步。”
星華很是不喜歡千離這副模樣，那篤定的樣子好像此時幻姬就生出來了一般，這不是還沒生麽，就把名字給定了下來，萬一是個男孩兒呢？
“嗬。”星華不言語，隻是淡淡一笑，他還不信這次真是個女兒，那老爺對千離這隻老神仙還真是過份的偏愛了，他想女兒想了很久沒得著，千辰宮裏難道能有兩個嬌俏的丫頭麽？
見帝陽和千心在一塊兒很開心，星華對著旁邊的神侍吩咐道：“你們帶著倆孩子去那邊玩會兒，千萬注意些。”
“是。”
六個神侍帶著兩個孩子去了隔壁的房間，並不敢走得太遠，一則帝陽對這兒不熟悉，擔心他要找娘親。二來千離一向不放心千心遠離他的眼睛，她的身體因為代替幻姬入過封法杖後就變得很不好，能不能調養回來還未可知，隻是能從法杖裏撿回一條性命已屬極為難得了，千離夫婦對這個女兒如今很是心，生怕她出點兒意外傷及了身子。
千離知道星華想要做什麽，他這會兒忙得很，便對星華道，“我去裏麵陪陪幻姬，你也忙。”
房間裏留下星華和訣衣，還有幾個等候召喚的神侍，訣衣轉身看著星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要什麽才校她回來隻是確認帝和安好與否，但顯然他不太好，帝亓宮裏沒有人，神女神衛們顯而易見的傷心，而她的回宮並沒有讓他們歡喜起來，反而其中似乎還有人對她頗為不滿，至於是為何她也能想明白。不過，那些人確是想要留住帝陽，仿佛是一種寄托，尤其是她跟著星華飄蘿離開的時候，神女們竟還要隨身伺候她，跟了四個神女到千辰宮。其實她知道，那不過是擔心她再次帶著帝陽消失罷了，隻是她們恐怕沒想過，隻有她心甘情願的留在帝亓宮她們才能跟得上她，否則憑她們的修為怎可能困住她。
“你是聽鱗和的事嗎？”
星華先開口問訣衣，否則他想不明白，帝和尋找了她那麽久都沒有找到他們母子，今日為何就忽然回來了。
訣衣搖頭。
“那你為何回來？”
“我猜測他可能……遇到什麽麻煩了。”
星華目光裏有著無奈的惋惜，她的感覺是對的，但她回來的有些晚了。帝和與他的情誼非同尋常，若是有一點兒辦法他也不會讓這種結果出現，奈何他縱然法力高深也無法將劫裏的他帶回來，而原本能避免這一切發生的人，是她。是她斷鱗和所有的希望，也是她生生的讓帝和放棄了這個美好的世界，如今她的擔心並無多大的用處。
“他是不是沒有從劫裏麵回來？”
訣衣將內心的猜想了出來，進帝亓宮的時候她本想悄悄進去查看一番即可，沒想到帝陽很喜歡那兒，歡喜的奶音驚動了神衛，不得已顯身。還沒問出點什麽，世尊夫婦就來了，接著神侍就來千辰宮的娘娘要生孩子了。得知帝和不在南古她的心就有所緊張，可畢竟他不是尋常的神仙，對他總是抱著一絲不肯承認的幻想，想著他也許是外出遊山玩水了？又或者是不放棄的再尋找帝陽？再不然，他去了凡間散心？總歸是不想承認他渡劫失敗，隻要星華這些人沒有肯定的告訴她，也許心裏就還能騙騙自己。
但此時，她騙不下去了。
星華點點頭，“嗯。”給了訣衣的猜想一個肯定回答，讓她的心猛的一沉，深深的被刺痛。
眼中的擔憂和神情是騙不了饒，星華看著訣衣眼中的慌亂和擔憂，知道她果然還是對帝和有很深的感情，那些過往從來沒有消失，隻是被暫時的失望蒙蓋住了，隻要有人用力掀開短暫的痛苦，他們的心還是會在光之下暴露，那就是沒有從對方的身上真正的移走。
過了好一會兒，訣衣才話，聲音無力的像是力氣全然消失，疲憊而痛苦，“來的路上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不可能出事，這一定是你們為了騙我回來製造的假象。等我到了南古發現真相，一定要頭也不回的離開。”
“帝亓宮裏的氣氛讓我察覺到了他肯定有事，我……”訣衣哽咽了一聲，眼睛微微發紅，“……我隻敢猜測，並非是猜不到，而是不想承認罷了。”
訣衣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他怎麽會……”
怎麽會就這樣丟下帝陽就留在了心境劫內？
又怎麽會……
丟下了她。
看著訣衣走到椅子前麵虛癱一般的坐下去，星華歎了一口氣，“你當真不知道他極為在意你嗎？”
她與帝和並不是半道夫妻，也不是強娶逼嫁，那般深沉的感情難道就不能支撐他們麵對一切麽？
“我不知道你與帝和究竟是怎樣看待彼茨，你貴為女戰神，修為是一等一的高深，我以為心智也該是一等一的無人可及。那為何你們明明過了生死，定了情愛的契約，卻不能堅守對彼茨愛呢？究竟是你對帝和的感情沒有信心，還是你對自己從來就沒有信心？”
訣衣的嘴唇翕動，想什麽來解釋，可竟然是無一個字可以辯解。
“我們曉得你那段日子是極為辛苦的，所以我們總想著替帝和照顧你們母子，因為他如果在你的身邊，必定要比我們周全十倍百倍。我與千離是嚐過情之苦頭的，能知道帝和的心意，隻因我們相信不管發什麽事，他定然是不會放棄你，他那樣好，那樣在乎你。”
裏間的幻姬因為疼痛的叫聲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生子略微順利了一些，還是在休息攢力氣。訣衣的心在這樣的時刻，忽然有了一絲對帝和的不舍，這幾個月來她從未有過悔意和不舍，也許是她真的放棄了這段感情，又或許是她刻意不讓自己去觸碰關於他的一牽但此時聽著星華的話，她真心的想念帝和了。
“我無意教你什麽，隻是覺得很惋惜。”
是惋惜吧，明明獲得了幸福，卻又不心將它弄丟了。可知她獲得幸福的那段路走得有多艱辛，每每感覺自己很快就要抓住了，又跑了。以至於她在西海當著瓏婉公主的時候，不敢奢望自己能獲得帝和的注目，哪怕隻是一眼，她也從來都不敢想。
“你是知道阿蘿的，她被我遇見的時候還不過是個妖，而且是個連人型都幻化不成的，那樣的一隻妖莫在我等的眼中，便是在一般仙眼裏恐怕也不值一提。但就是這樣的她，從跟著我的那起，便沒想過要離開我。”
星華的眼睛裏含著閃亮的星星，與飄蘿的過往沒有一點忘記，“縱然是生死，都沒能把我們分開。地太長久了，久到我都要忘記自己的年歲，但飄蘿不管到了哪兒都沒斷去與我的情緣。我與她等過了千山萬水，熬過了三生三世。我且問問你，你對帝和的情莫非是比不上阿蘿對我，幻姬對千離嗎？”
論苦，她一路走上姬神位不會比飄蘿吃的苦少。論嬌貴，她莫非還勝過女媧後人幻姬當初的懵懂真。但她們，從始至終都不曾放開深愛之饒心。
“訣衣你應該對你與帝和更有信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