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哥,我知道錯了
夏若珺下班之後先去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和彭淳一起提前到達約定好的地方,時間過了很久,“華實地磚”的老總卻始終不見蹤影。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過,天色越來越黑,“華實地磚”老總的電話再也打不通。
夏若珺疲憊地倚在座椅上,對彭淳說:“我都沒有他的電話,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我知道不是你,隻是苦於沒有證據讓壞人啞口無言。”
夏若珺很少會在彭淳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每天都是張牙舞爪的活力四射。
現在的她,讓彭淳心疼。
她柔美的小臉上一片愁色,擔心地問:“他是不是不來了?他們怎麽這麽神通廣大?”
彭淳拍了拍她的肩膀,傳遞給她一些能量,笑著說:“不用擔心,不是還有我呢嗎?”
夏若珺怔愣,看著他的眼神變得空洞,好像裏麵並不存在什麽人或事,思緒飄走很遠。
——怕什麽,不是還有哥哥在?
——珺珺,你大可去相信人心的純粹,其他的事交給哥哥就好。
——這是一種保護啊。組長,你不明白嗎,這種光芒四射的男人不想讓身邊女人曝光的原因是什麽?讓她普普通通的生活,擁有私人空間,像個正常人一樣快樂簡單。
“別說了!”她揮了下手,趕蒼蠅一般想要趕走耳邊的對白,回過神才發現是自己的回憶。
她真是太疲憊,壓力太大了。
彭淳把冷飲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別急,壓壓驚。”
夏若珺疏離而虛弱地一笑:“謝謝老板。”
彭淳手心早就滲出一層汗,商場固然可怕,可男人之間的利益遠比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來得簡單。
這本是一場漏洞百出的陷害,在商場上很容易見到,可偏偏這種最簡單的事情處理起來需要多方支援。
有一方的口徑對不上號,便無法證明夏若珺的清白。
他又給“華實地磚”的老總致電,這次是徹底打不通了。彭淳索性招來服務生點餐,在夏若珺詫異的眼神中開口:“等我們先犒勞好自己再去找人辦事。”
“你心真大。”
彭淳在她麵前打了一個響指:“天塌下有高個兒頂著,你隻管好好享受人生。”
夏若珺翻著菜單嗤之以鼻:“這些自私的言論都是在哪裏聽說的?”
彭淳:“……”明明是想安慰她來著。
兩個人坐在惠榮正品的大堂裏,點了簡單的中餐,然後靜等上菜。
沒人開口說話,便大有沉默下去的架勢,彭淳覺得有些尷尬,他知道這種感覺是不對的,他也能理解,夏若珺這般單純的人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難免會低落一陣時間。
彭淳看著她安靜的泛著奶白色光芒的側臉一陣心動,心裏的話脫口而出:“不想工作就辭職,我養你。”
她依舊保持撐著頭的動作,隻是眼睛看向他,沒有感動沒有排斥隻是一片平靜:“哪能疲憊就放空,被孤立就討好,我工作也好長時間了,總要學著長大才對。”
彭淳點點頭,讚許:“二十一世紀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老板,謝謝你幫我。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你幫我都是一種情分。”
彭淳桃花眼微眯,白皙的臉上爬上一點紅暈:“行了行了,文藝女青年附體,你還是快變回以前的漢子吧。”
夏若珺真是累了,安靜地又把頭扭向一旁,無力地笑了笑。
“對了,你知道惠榮正品的千金是誰嗎?”彭淳突然發聲,夏若珺心底隱約冒出一個答案,可還是屏息聽著他的答案,“楚琦珺。”
夏若珺眯了眯眼,腦海中呈現“果然”兩個字。
惠榮正品算是濱城一個老字號中餐廳,能進入這裏的人都代表一定身份的象征。
從濱城發起,在全國已有了很多家分店,口碑非常不錯。
她想起照片上那個女人,和林聖哲站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男才女貌,真是……門當戶對啊。
“那很好啊。”夏若珺莞爾一笑,似自言自語又似說給別人聽。
——
兩個人吃過晚飯,駕車駛到“華實地磚”老總住的小區。
夏若珺驚異於彭淳的偵探本領,豎了豎大拇指:“老板你真棒,他家你都認識。”
“我托我哥查的,下車,我們去好好‘拜訪’一下。”
“拜訪”那兩個字被彭淳咬得極重,他滿腔怒火蓄勢待發,他甚至有些不負責任地想,此事若不成,大不了同歸於盡好了。
夏若珺看著他殺氣騰騰地模樣,心驚地扯扯他的衣角:“千萬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彭淳順勢牽住她的手:“現在知道衝動是魔鬼了,你以後記得收斂些。”
夏若珺想要掙脫開,被彭淳用眼神製止:“這樣比較有說服力,我的女朋友數錢的時間都不夠,哪有那美國時間吃回扣?”
夏若珺想了想的確是有道理的,成大事者不能拘泥於小節,跟著彭淳雄赳赳氣昂昂地按響了“華實地磚”老總的大門。
有類似與保姆一樣的女人出現在視頻中,客氣地問:“請問您找誰?”
彭淳稍稍欠了下身:“我們找陳總,有要事相談。”
“好的。”
大門應聲而開。
夏若珺想過很多畫麵,她每做一件事之前都會做出很多假設以便自己能快速應對,可她發現生活就是這般出人意料,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客廳中間的那個人一身貴氣地坐在那裏,單單一個眼神便讓人自慚形穢,他舉手投足間的霸氣與自信令人怦然心動。
隻要是他出現的地方,其他人似乎都成了背景。
夏若珺一隻腳剛邁進去便看到了他,木訥地愣在原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傻傻地喊了聲:“哥。”
林聖哲眼光似不經意從夏若珺和彭淳交握的雙手上掃過,笑得真如兄長一般慈愛,眼中滿是寵溺的神色,對一旁冷汗涔涔的陳總說:“這位就是舍妹,陳總可曾見過?”
——
林聖哲生氣了,他對她也曾發過脾氣,卻從未這般冷冽到冷戰的地步。
夏若珺知道這是自己的錯,連忙和彭淳道了別,追著林聖哲的背影跑了過去。
彭淳下意識上前兩步,伸手想去抓她,卻撲了個空。
她的手總是冰涼的,記憶裏無論什麽時候觸碰都要比平常人的溫度低。
他摩挲了下手心,還存留著她冰涼的讓人舒適的溫度,他握緊拳,這樣好像就能把她的溫度留住一樣。
他看著林聖哲和夏若珺的背影融入夜色,自嘲地笑了起來。
夜風吹起夏若珺的發,發絲遮擋住眼睛,林聖哲走得太快,她又在後麵跑著追,沒注意地上的緩衝帶,嚇得向前撲了過去。
她的尖叫在寧靜的夜晚格外淒慘,林聖哲轉身急忙扶住她,才救下她那一對白嫩的膝蓋。
她死死抓住林聖哲的襯衣料子,攥緊在手中,跑得氣息不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哥,我知道錯了。”
“嗯,送你回家。”
林聖哲還是一副生人勿擾的模樣,語調優雅而沉靜,可冷冽的氣息竟然緩解了夏末夜風的燥熱。
夏若珺清美小臉上泛著白,長長的睫毛微顫,鬆開他的衣服,低聲再一次道歉:“對不起,哥,我知道自己錯了。”
林聖哲沒理,伸手招來如影子一般的盧鴻:“送她回家。”
夏若珺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驀地抬頭看他,又想伸手去抓他的胳膊,被他自然而然地躲開,她的手心隻抓住了風的溫度,空洞的感覺從手心一路蔓延至心。
林聖哲沒再看他,一人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夏若珺看到路燈把他的背影拉得長長的,此刻的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寂寞孤單的模樣,看得她心裏酸疼酸疼的。
空氣裏響起打火機的聲音,而後是林聖哲手指間出現明明滅滅的光芒。
他們這種人,最怕與孤獨相伴,雖然被全世界拋棄過一次,卻無法再承受類似於這樣的殘忍第二次。
夏若珺懂得,他的寒心與氣憤她都能理解。
她眼眶紅了紅,幹巴巴的難受極了,大聲喊了一句:“哥哥!”
他不再像往常一般,無論走到哪裏隻要聽到她的聲音都會停下,依舊向前。
挺拔的背影越走越小,即將消失不見。
夏若珺咬著唇,穿上高跟鞋風生水起地跑了起來。
她的發絲隨風向後飄舞,白色的長裙被路燈罩上一層漂亮的光芒,宛如靈動的仙女一般。
是她錯了,她應該聽話,應該百分百信任哥哥!
街景向後退,她的眼中隻剩那個人。
距離那個身影越來越近,他高高大大的還是兒時的感覺,站在他背後光線總會被他遮掩掉大部分。
夏若珺任由自己撞在他寬大而堅硬的後背上,力氣大得把他撞了趔趄了一下。夏若珺如藕般的雙臂緊緊纏住他,隨著他的身形彎曲又直了起來。
她把頭抵在他的後背上:“我不是故意的,老板說他約了陳總,要我一起去看看。我想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難免驚慌失措,想要識別前車之鑒再也不犯。”
她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著,獨屬於她的幽香絲絲地闖入他的鼻息,聲音中有依賴的味道。
她緩緩鬆開手,走到他麵前,認錯態度十分誠懇,雙手合十地拜托他:“哥,你別生氣了,就不要生氣了嘛。”
她嘟著嘴伸手拿下他唇邊叼著的煙,取下來扔在地上,踩滅,眯著眼睛笑:“吸煙有害身體健康,遠離尼古丁遠離咖啡因。”
他完全愣住。
有多久了。
多年前他抽煙次數很少,那時的她經常圍著他轉,他工作越來越忙,見她的時間少了一些,有幾次她看到他在家裏抽煙就會從他嘴邊取下來。
然後板起小臉生氣地說:“正常人的肺是紅色的,吸煙人群的肺是黑色的。”她指著他肋骨下的器官嚇唬他,“看看你這裏,紅色的血黑色的肺,血液流過肺部,漸漸地就成了黑血。”
她的邏輯向來不通,那時他會握住她戳著他皮膚的手說:“這裏是腎。”
然後便見她耳根子紅透,哼哼兩聲繼續寫作業。
她在他家待得晚了便會在客房睡下,有時他會工作到淩晨兩點,她起夜時見他喝著濃濃的黑咖啡二話不說就會倒掉,然後換一杯清茶過來。
到底有多久了?
他們以前明明很好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
林聖哲幫夏若珺順了順亂糟糟的長發,他想起來了,是她和宋溢交往之後。
而他也知道,那個叫“宋溢”的男人,將是他心中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