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日後請繼續好好表現
夏若珺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愛回憶,越回憶越混亂,心情無處放置。
現在的她想想那時的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麽生氣呢?
是因為她本身就不喜歡李瑞靜那個人,還是根本就討厭哥哥身邊站著除她之外的女人。
到現在,她也弄不清楚。
夜幕漸深,彭淳把她送到樓下,車熄了火,他卻沒有動。夏若珺意識到他有話要說,並沒有著急回家,穩穩地坐在那裏看著他。
彭淳劍眉蹙起,試探著問:“你都不生氣嗎?”
夏若珺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你指什麽?”
彭淳這下整個人都泄了氣,和剛剛打鬧時的歡快不同,他略微疲憊地倚在駕駛座上,目光黯淡地直視遠方,反問:“那你指什麽?”
“……”夏若珺對於這種你來我往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對話向來不耐,解下安全帶,背好背包,說:“你要是這樣,我就下車了。”
“我爸給我安排的這個相親,你不會生氣嗎?”彭淳扭頭看她,目光灼熱而堅定,誓要問出自己想聽的答案。
夏若珺沒有必要說謊,搖著頭沉著應對:“意料之中的事,為什麽要生氣?”
彭淳想問她——那你對於我去赴約這件事,也不生氣嗎?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會赴約呢?
可最終他隻是沉默,落寞的再次直視遠方。
“你家裏一直不喜歡我的,不是嗎?我的身份我的背景甚至我這個人。”夏若珺平靜地道出事實,無喜無悲,“可沒有關係啊,這些事我早就知道。”
彭淳痛苦地望著她,柔軟的心被她的話擊中,每個字陳述出來都是一根針,刺著他的心。
她向來通透,明白自己以後的路怎麽走,當然也明白放在自己麵前的阻礙是什麽。
他的家庭是兩個人前途最大的荊棘,若是真到那個地步,隻要她願意,他就帶著她走。
到他們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彭淳了解了她的想法,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喜歡我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你好,無論你做什麽說什麽都覺得好看極了。”
夏若珺忽略心底突然產生地酸楚,嘻嘻哈哈地笑著:“原來你也是以貌取人的凡夫俗子,老板,你太讓我失望了。”
彭淳仍舊一本正經:“這是我的心裏話,無論你做什麽都是我愛的夏若珺。”
夏若珺臉上此刻的笑意略顯尷尬,聽著他嚴肅而認真地表白,情緒說不出複雜,她討厭和彭淳有這麽嚴肅的時候,沉默了一下便眨著眼睛笑:“彭淳同誌,根據你近期的表現,領導批準你正式轉正!日後請繼續好好表現。”
彭淳一雙桃花眼明亮如星辰,笑意滿滿地看著她,嘴邊上的笑容輕輕揚起,情意深重的模樣。
夏若珺的手從他麵前晃了晃,她身上固有的幽香飄進他的鼻腔,流進他心中,溫柔似海。
他想要親吻她迷人的唇瓣,嚐嚐她的味道是否和心中的滋味一樣,如蜜般甜美。
可是他不敢,進展的太快會嚇到他,他會小心翼翼地保護好她。他隻能小心翼翼地把她擁進懷中,聲音從胸腔顫抖著傳出來:“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我一定不負厚望。”
“……”
他感受著懷中那具柔軟的身體,心裏也溫柔起來:“我們家的事就交給我好了。先把我媽媽搞定,我爸那個冥頑不靈的老古董就讓我媽媽搞定,萬事大吉。”
可日後,彭淳才明白,現在的想法是多麽的可笑。
——
回到家,家中仍是她一個人,瞿蕊一天也不見人影。
夏若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冰涼的液體緩緩流入胃裏,她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瞿蕊不知道背著自己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懷著孕的她每天早出晚歸甚至不歸,電話不是不帶就是不接,夏若珺急得心都寒了。
瞿蕊是她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她不想瞿蕊出一點意外。想起大學……她的思緒銜接上剛剛被彭淳打斷前的回憶,咬著杯沿。
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回憶時時刻刻侵蝕著她的大腦,她扶著飲水機,眼神再次變得遙遠起來。
自那天之後,夏若珺便和李瑞靜有了隔閡,不再與她說話。
那時少不更事,少女的幼稚在那時全部激發出來。
瞿蕊和夏若珺一向交好,在宿舍裏開始孤立起李瑞靜。
忘了具體是什麽事,仔細想想,似乎是因為李瑞靜不小心把林聖哲送給夏若珺的永生花打翻在地,又似乎是因為李瑞靜當著夏若珺的麵和另一個舍友傳紙條,總之就是看她不順眼,罵了幾句,然後大打出手。
宿舍裏混亂一片,瞿蕊和她兩個人把李瑞靜按在地上打的頭破血流。
混亂中,李瑞靜不知道拿了誰的台燈,四四方方地利器,揮手打在夏若珺的頭上,她隻感覺眼前一片漆黑,後腦勺疼痛不已,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夏若珺入目一片潔白,後腦勺抽抽地疼,病房裏空無一人,樓道裏有女人大聲叫罵的聲音。
她扶著床緩緩走到門前,扒開一條小縫看著醫院裏樓道間的吵鬧,林聖哲如神袛般站在一群人中間,滿臉陰鶩地聽著那個婦女的指責。
夏若珺也是那時才知道李瑞靜是市長的侄女,記得那個女人說要讓夏若珺跪下來給她的寶貝女兒認錯,她知道李瑞靜的身份後的確是有些發怵。
可林聖哲周身都是寒意,聽了那個女人的話之後淡漠的眼神中有怒意有不屑,安靜而淡定地開口:“如果她沒有錯,我們珺珺不會平白無故動手。”
那個女人卻不依不饒:“不管怎麽樣,我女兒現在還躺在病房中沒有醒來,我一定要給她討個公道!你們若是不賠償我們所有損失,我就會讓大哥開除你們,讓你們在濱城再也無法立足!”
林聖哲絲毫沒有驚恐或者慌張的情緒,深邃地五官染上笑意,薄唇冷冷地挑起一個懾人的弧度,不疾不徐的說:“好,到時我會請媒體來報道這件事。關鍵字是‘市長的侄女’、‘以勢壓人’,不知道這位太太是否滿意呢?”
那個女人氣得臉色煞白,指著穩重如山的林聖哲不知道說什麽好,“你你你……”了半天沒有下文。
林聖哲當時的眼光薄涼而堅定,不容置喙地放下一句話,眼神不善地說:“如這位太太所願,這件事情明日見報,請這位夫人靜候佳音。”
事情最後當然沒有鬧大,李瑞靜的媽媽請來李明玉與林聖哲交談,當著夏若珺的麵說了很多體己的話,卑謙地道著歉,最後還是夏若珺看不過去了,帶著傷反過來哄著林聖哲,要他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夏若珺的眼睛再次濕潤起來,眼眶酸酸的那種感覺一直蔓延至心底,她不明白,那個說著“如果她沒有錯,我們珺珺不會平白無故動手”的林聖哲,哪裏去了?
心裏像是被螞蟻啃噬著,密密麻麻地疼著,今天因為另一個女人,他竟然陰沉著一張臉勒令自己道歉。
夏若珺不明白,究竟是誰變了呢?
瞿蕊回家的時候,夏若珺仍舊呆呆傻傻的站在飲水機旁,咬著杯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疲憊地走過去,拍了下她的肩膀,竟然嚇得她手中的杯子險些脫手。
“發生什麽事了?”瞿蕊看她臉色不豫,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燒啊,哪裏不舒服?”
夏若珺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口水,問:“你這一天都去哪裏了?”
“我去醫院了。”瞿蕊平靜地說。
話一出口,夏若珺立刻看向她的肚子,驚訝難過地捂住嘴,顫抖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來:“你去醫院……做什麽了?”
瞿蕊就像是說“今天星期六”一樣正常,回答著:“我不想要這個孩子,醫生說我身體虛弱,需要好好休息三天,三天之後做手術。”
“就這樣一個生命,你就不要了?”夏若珺理解不了,單親媽媽怎麽了,她無父無母照樣長這麽大。
瞿蕊臉上絲毫沒有多餘的表情,她拍了下夏若珺的肩膀:“你不理解,該說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好了,不要為我的事煩心了。我看你和聖哲哥最近真的是不正常,找個時間約他出來談談?”
夏若珺搖了搖頭,拚命詢問著瞿蕊的事情:“你那個朋友是誰?我去找他,自己做的事還不認了?我會有辦法讓他俯首認錯。”
瞿蕊臉上這才有絲笑意,調皮地揉亂夏若珺的頭發,抱住她,搖了搖頭:“求求你不要插手好不好,我有自己的打算,每一步規劃都影響著我以後的路,讓我自己擺平。”
夏若珺看著她好像一夜長大的模樣,心裏更疼,可她卻不能做什麽來幫好朋友,她歎了一口氣,拍著瞿蕊的後背給她減壓:“需要我的時候,我隨時都在。”
瞿蕊眼眶微紅,心底的感動溢得滿滿的,平靜了一會兒慢慢推開她,眼睛中有狡黠的光芒閃爍,狀似恍然大悟地想起來有事情沒有跟她說,一拍腦門,非常誇張地叫著:“哎呀,我怎麽能把這件事忘了?我剛回來的時候看到聖哲哥在樓下。”
夏若珺的心裏竟生出一股緊張之感,嫣紅的唇微微抿起,手心都有些麻,她眸色變化了些許,便捧起水杯繼續咬著杯沿,坐到了沙發上。
眸中緩緩升起痛楚,這麽多年,她從未體會過林聖哲為了另一個人嗬斥她是什麽感覺,當時她的淚水含在眼裏,真的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可是她的倔強與自尊並不允許她這麽做。
那種滅頂的痛楚,她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夏若珺眼底有霧氣緩緩升起,傀儡一般地走到臥室拿了睡衣換下,又飄進了浴室。
瞿蕊反應過來的時候才走進浴室,看著她機械一樣洗著自己的身體,就知道她有多魂不守舍。
瞿蕊問:“真的不去找他?”
夏若珺隨手拿起一條毛巾,向她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