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 萬事俱備Ⅱ
夜晚降臨，微微的寒意順著秋風浸透了平原上的每一寸土地，卻唯獨沒有侵染到小山谷里。
篝火熊熊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橘黃色的火光美輪美奐，散發著令人迷醉的溫暖。領主衛隊的隊員被分成了三批，老老實實地被捆在篝火旁的地上。他們偶爾相互交頭接耳，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生怕惹怒了這些不法之徒。
他們的神色驚疑不定，剛才賈馬爾被賊首叫去問話回來之後就一直面色陰沉，別人偷偷問他他也沉默不語，只是搖頭嘆息，眼裡卻閃著奇怪的光芒。
杜蘭並沒有公布處置他們的辦法，這讓領主衛隊的隊員們更加坐立不安——至少這個夜晚他們將在沒有食物和水的情況下度過，而幾個被凱特的法術弄傷的隊員更是痛苦不已，杜蘭可沒有好心到治療敵人的程度。
關於這些領主衛隊的成員，杜蘭原本的打算是統統都殺掉。這也不能怪杜蘭心狠手辣，而是這些傢伙的確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不說平日里欺行霸市早已是司空見慣，這一次遭遇戰如果不是杜蘭大發神威幹掉了黃金劍士，恐怕淪為階下囚的他們遭受的待遇也只有死路一條。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杜蘭就從來沒打算和龍人帝國交好過——哪怕在西山隘口遇到的那兩個龍人女孩看上去還不算壞。更何況如今他是繼承黑衣眾首領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對敵人心慈手軟？
杜蘭唯一留下他們的理由，那就是作為試驗品。
眾所周知的是，龍血契約讓龍人領主對下屬的約束力達到了一個極致。事實上，龍人領主的下屬里並不乏良善之輩，更別提被強行應徵入伍的那些戰士們了。奈何在龍血契約的控制下，他們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久而久之，這些事情也成了習慣，這些人便再也無法洗掉手上的鮮血。
而唯一能夠解除龍血契約的東西，便是一種名為【溶血藥劑】的東西。溶血藥劑這種東西最初出自南方學城珍珠塔七葉大學者里德諾之手，位於庇佑之地的學城一直秉持永久中立的態度，珍珠塔里的萬年曆更是記載了數萬年的歷史變更，無論正史野史統統網羅於內，甚至包括了神祗們的風流韻事。每一位受到學城認可的大學者都會被西維看重，獲得出入學城的能力——而在學城之中，西維的神力永恆不滅，所以在任何時代，費南大陸上的稱霸者都無法控制、毀滅或者拉攏學城，哪怕是那樣強大的末日之龍也是一樣。
里德諾之所以發明溶血藥劑，是因為這名大學者在大陸上遊歷之時發現了龍血契約的殘酷性。大學者憤怒之餘，日夜研習，終於發明了一種可以輕鬆解除龍血契約的魔法藥劑，只是他剛剛將藥劑研發出來，尚沒來得及將配方內容告知遠方學城裡的其他學者，就被驚恐的龍人們發現。那一夜，濃郁的鮮血氣味幾乎將空氣徹底塞滿——任何和里德諾的配方有過關聯的人通通被殺死，他本人更是當初被龍人的火焰燒成了灰燼！
溶血藥劑的出現讓龍人帝國深感不安，他們知道，一旦這種藥劑普及開來，對龍人帝國會造成怎樣一種動蕩！縱然不至於讓這個帝國徹底毀滅，但也會極大地改變目前龍人的絕對統治地位。畢竟十二巨龍早已遠赴混沌，世間的人類強者也在暗中積蓄著力量，多年前北方三省的成功獨立便是明證。
只需一點火星，便能成就燎原之勢。
想到這裡的時候，杜蘭的心情不由變得有些沉重。因為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自己，知道完整的溶血藥劑的配方。
事實上，這個令龍人帝國驚恐萬狀、讓人類社會翹首以盼的藥劑配方內容非常簡單，其主要原料總共只有兩樣，而且算不上是什麼珍稀材料。可見當初里德諾大學者在研究配方的時候，早已將推廣藥劑的可能性算了進去。
「蛇棋草，地光苔蘚。」杜蘭默默念著這兩個原材料的名字，他將手掌一番，火光之中映襯出一捧微黃的青草。這種青草形狀宛如鋸齒，其根部顏色卻是紫色的。這就是兩種原料之一的蛇棋草，在這個無名的小山谷里到處都是。
而另外一樣原料地光苔蘚則稍微罕見了點，但是在沼澤和濕地邊緣還是很容易找到的。杜蘭之前在蘑菇森林裡行走的時候，曾經有所留意過，採集了一大片的地光苔蘚，足夠製作許多份溶血藥劑了。
讓杜蘭有些猶豫的是，溶血藥劑事關重大，如果自己在這些人身上做了實驗，那麼從安全性角度來考慮，這些傢伙一個都不能留。萬一有什麼人走漏了消息，除非自己能夠逃到學城裡去，不然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罷了罷了，這些東西往後再想，反正在殺死安德魯之前，我是絕對不可能解除他們身上的龍血契約的。」杜蘭打定主意，畢竟契約是雙向的，一旦這些人身上的契約被解除，那麼很有可能被安德魯感應到。只有先將安德魯殺死，才能在龍血契約效力發作的時候嘗試解除。
杜蘭也不是沒有想過將這種配方發布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解除龍血契約的辦法——但是這樣做一來風險實在太大，二來一旦配方流露出去，龍人帝國就算不能阻止配方的蔓延，也有可能將所有的原材料進行管制。一旦他們將蛇棋草或者地光苔蘚這兩種草藥徹底滅絕，那麼解除龍血契約就真的變成了痴心妄想了。
所以在勢力不夠強大之前，杜蘭只能對藥劑的存在進行絕對的保密——除了他自己，其餘人的人，哪怕再親近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於是他安撫了一下躺在他膝蓋上的阿布，站起身來，低聲詢問賈馬爾：「考慮的怎麼樣了？」
賈馬爾苦笑一聲：「我這點本事，哪裡幫的了你們。」
「我需要信息，最新的信息。」杜蘭果斷地說。雖然之前他在伯根莊園幹了好久，獲得的都是第一手信息，但是半個月過去，其中又經歷了老師刺殺失敗的事情，安德魯的防備力量肯定會有所改變。
賈馬爾咳嗽一聲：「其實我也不大了解……」
「真遺憾，」杜蘭不動聲色地拔出了橡木之刺，輕輕擦拭了一邊刀鋒：「其實你應該明白，這是你唯一的價值。你是唯一可能改變自己的下場的，其餘的人結局早已註定。」
賈馬爾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他被杜蘭和其餘的隊員分開，心中早就有了數。聽到杜蘭如此直白的威脅，這名老兵也不由嘆了嘆氣：「好，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
「很聰明的做法。」杜蘭將橡木之刺收了回去。
「不告訴你的話，我現在就會死；告訴你的話，我還能多活一陣子，這筆賬我可算得清楚吶。」賈馬爾哼了哼。
「我幫你說出下半句話：告訴我的話，你不僅可能多活一陣子，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去找安德魯的麻煩，結果失敗了反而被他所殺，你們就有生還的機會了，不是么？」杜蘭不咸不淡地將賈馬爾心裡所想的東西說了出來。
賈馬爾訕訕地笑了笑：「反正生死掌握在你手裡，你說了算。」
……
半個小時之後，掌握了伯根莊園和龍人法師行蹤最新信息的杜蘭終於捨得將賈馬爾放開。他拍拍屁股，走到篝火的另外一旁，問艾瑞嘉：「你的睡眠術大概能持續多久？」
艾瑞嘉想了想，她剛想說話，誰知道一旁突然傳來一句迷迷糊糊的呢喃：
「先祖在上，有誰能告訴我一句機智的鐵皮如今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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